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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她有所警醒,而后來郗翰之也屢次勸誡告誡,也教她意識到此事。 不久前,秦主送來美人一事,劉夫人便親自來開解她,今日再見有下人閑言碎語,也未曾聽信,直接來興師問罪,而是先告知郗翰之,與之商量。 如此,已是身為婆母,對兒媳最大的寬忍。 她身為兒媳,更應(yīng)當(dāng)盡心。 ☆、婆母 第二日一早, 郗翰之離去前,思來想去, 仍是派了身邊的親隨到劉夫人院中知會了一聲。 劉夫人身子已大好了, 昨夜睡得香, 今日醒得早, 本是等著兒子派人來料理余下的事, 可朝食還未用完, 卻聽說要來的變作是兒媳。 她本未覺得昨日之事是自己的錯, 可乍一聽阿綺已知道了,還主動要來她院中替她管束下人,她心中竟莫名生出幾分羞愧之意來。 她老臉紅了紅,將那隨從揮退,又命董娘過來,先是將本就尚算整潔的屋里重又拾掇一番, 又命人去搬了張寬敞的軟榻來, 在兩旁多放些碎冰, 讓婢子在旁多打打扇,令屋中暑熱消散, 方定下心來,耐心等著。 阿綺也未教她多等, 待郗翰之離去后, 便帶了戚娘、翠微與另外兩個跟隨多年,辦事牢靠的婢子過來了。 她如今月份又大了些,腹部隆起也越發(fā)明顯, 幸而四肢仍纖細(xì)柔軟,氣色紅潤,行止間也輕盈利落。 劉夫人見了心中一定,可仍還是小心著,遂忙叫她不必行禮,只教董娘去攙她坐到那張已沁涼舒爽的榻上。 董娘笑道:“夫人可算來了。老夫人自知曉夫人要來后,一早便命婢到處收拾,光這一張坐榻,都叫婢取了冰來扇了又扇,只怕夫人覺得悶熱?!?/br> 阿綺一愣,這才漸漸感覺到自己身坐的這張榻上,雖鋪了稍厚的軟墊,卻未有絲毫悶熱感,反而有種沁涼舒爽的感覺。 劉夫人笑道:“我節(jié)省慣了,夏日用冰,總覺太奢侈,平日用得少。今日你要來,我聽聞懷著身孕的婦人都比常人更懼熱些,便提前準(zhǔn)備了一番。” 阿綺望著劉夫人布滿溝壑,面帶笑意的面龐,心底涌起暖意。 眼前的婦人,年歲只近半百,若是身在高門士族間,大約還是個精致成熟的婦人模樣。 可她年輕時便喪夫,擔(dān)起了撫育繼子的重?fù)?dān),憑著一己之力,將郗翰之拉扯長大,后來又跟著陳家流亡南下,直到兩年前找到兒子,才真正地享到了兒子的福。 她也不過是個稍心軟,稍笨拙了些的老婦人罷了。 阿綺深吸一口氣,盡力將平日里已成習(xí)慣的敬而遠(yuǎn)之的態(tài)度抹去,笑著道:“勞婆母費心了。我懷著身孕固然重要,婆母是長輩,也該保重身子,平日萬不能苦著自己。” 說著,她望向戚娘。 府中雖有專門的管事管著府中的吃穿用度,可遇上各種拿捏不準(zhǔn)的,管事多來找戚娘拿主意,是以戚娘對府中的事知道得甚多。 戚娘一下便明白了阿綺的意思,忙沖劉夫人恭敬笑道:“老夫人,這每日的冰,都是有定例的,老夫人身為長輩,一切用度當(dāng)是府中最好的,夏日用冰的份例也是最多的。尋常人家難見到冰,是因未建冰窖,無處貯存??稍蹅兙拥氖谴淌犯?,底下便有大大的冰窖,貯存起來,不過是多舀幾瓢水的事,老夫人千萬不必?fù)?dān)憂奢費之事。況且,夫人素來家教極嚴(yán),也最不喜鋪張,絕不會有逾越?!?/br> 劉夫人聽了,這才明白過來,心中不由有些懊惱:“原來是我這老婦見識淺,不曉得這冰是如何弄的,倒白白熱了那么多久的時日?!?/br> 阿綺抿唇微笑,柔聲真摯道:“婆母不必自謙,此事我也有錯,身為兒媳,卻未細(xì)心照料好婆母的日常起居?!?/br> 她頓了頓,想起昨日的事,道:“連府中的下人也未管束好,還要徒惹替我憂心。” 劉夫人從來是不大會說話的,平日見這兒媳,也覺雖端莊得體,卻并不大平易近人,今日頭一回見她如此,除了意外,更有些感嘆。 “哎,說起來,那些下人也是我?guī)淼?,合該我來管束,倒是兒媳你,從前娘家?guī)淼哪切┤耍瑓s從未出過岔子。我呀,見識淺陋,從前在北方也好,南方也好,若是帶著一二個服侍的,尚能管一管,如今家里這樣多人,著實無能為力?!?/br> 實則忽而自一尋常平民婦人變作使君府中的老夫人,劉夫人一直都未曾習(xí)慣。 她心知自己見識淺薄,也因此暗暗羞愧過,是以面對下人們,除了本就有的善良寬厚外,更有幾分不敢插手,視而不見的縱容。 阿綺自然聽出了她語中的自責(zé)與失落,親自替她斟了碗酸梅湯,以手在碗側(cè)試了試溫度,見不甚冰涼,方遞過去,微笑道:“這樣的事,沒有哪個人是生來便會的,婆母身為長輩,若愿親自管教,自然是最好,若不愿,也自有旁人可代勞?!?/br> 說著,她指了指戚娘,道:“戚娘跟在我身邊多年,辦事素來牢靠,我身邊仆婢們的事,便多由她管。婆母若不嫌棄,也可叫她叨擾數(shù)日,也無旁的,便將從前我在娘家時,家中給下人們定下的規(guī)矩一條條學(xué)一學(xué),往后罰也好,賞也罷,都有據(jù)可依?!?/br> 翠微聞聲將已然重新抄錄的縑帛取出,奉至劉夫人眼前。 清河崔氏乃百年望族,近年達(dá)最盛,家中仆從婢子等多至數(shù)千人,自然有清楚的規(guī)矩在,平日下人們進(jìn)出府邸、支取例錢、乃至尋常的吃穿用度、言行舉止,都自有章程。 阿綺雖平日待身邊的婢子仆從等多寬和,可也從來都不偏不倚地依規(guī)矩行事,賞罰分明,恩威并施,才能教人信服。 “如此甚好?!眲⒎蛉舜故兹タ茨菙傞_的縑帛上一列列字跡,連連點頭,嘆道:“到底是有成百上千人的大族,這樣講究!” 她伸手去一點點找尋著,到一處停下,仔細(xì)讀道:“那此番那些人在背后議論主人,便可先罰三月例錢,再——再罰每日做府中勞役一個時辰?!?/br> 阿綺含笑點頭:“正是,往后婆母若賞罰之間拿不定主意,便都可來看一看?!?/br> 說到此處,她面色稍肅,語調(diào)真摯,道:“從前我不愿多插手婆母的事,是怕教婆母以為我不敬尊長,可如此,也少了許多該有的關(guān)懷,只盼婆母勿要怪罪?!?/br> 劉夫人一頓,抬眸望著頭一回在自己面前如此說的兒媳,心中也多了幾分難言的感慨,連鼻尖也開始泛酸。 她渾濁雙目中多了濕意,喉間也微微哽?。骸拔也还帜?,我……從前也曾有許多對不住你的地方,盼你也能體諒?!?/br> 婆媳二人對視一瞬,忽而都笑了。 阿綺眼底也多了濕意,劉夫人忙道:“女子懷孕時,可不能落淚,在我家鄉(xiāng)那里都說,孕哭多了最傷神,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