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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聲淙淙,一水之后,落心齋腹心之中,雕欄玉砌下繁花著錦,共仙娥宮妃,爭妍斗艷,倒與此處冷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一瓣柔紅的花兒突然飄到度驚弦跟前。一瓣,兩瓣,三瓣,最后一朵揉得只剩敗葉殘紅的花朵兒掉到了度驚弦足下。度驚弦往其飛來的方向看去,便見竹林深深,其中一桿綠竹之后轉(zhuǎn)出個少女來,豆蔻年華,烏發(fā)粉衫,明眸滿蘊好奇,晧齒恰如編貝。她倏忽一笑,脆生生的嗓音黃鸝婉轉(zhuǎn):“你是哪兒來的,怎么在我們齋中?”美得真似花叢中的哪一朵花兒跑到竹林里成了精。水岸之后,計則君遠遠看見了這一幕。她眉頭微蹙,踟躕片刻,前往千紅樓見靜疑女冠。靜疑女冠正在樓中看一封信,見計則君來了,便問:“怎么了?”計則君直言道:“齋主將度先生帶來,卻又將度先生軟禁在綠竹渡,不知是何道理?我來時正見小憐師妹進了綠竹渡,和度先生說笑無忌……”靜疑女冠見了計則君眉宇之中的凝重顏色,倏忽一笑,將手中信放下,問計則君,“我們帶回度驚弦所為何事?”計則君:“當然是為了對付界淵!”靜疑女冠:“不錯。那你覺得,我們與度驚弦該如何合作,才能最好的對付界淵?”計則君:“自然是精誠合作——”靜疑女冠:“之前正道是否與度驚弦精誠合作了?”計則君怔了怔,她有點遲疑:“自然精誠合作……”靜疑女冠笑道:“那結果如何?”計則君不語,須臾之后,她道:“齋主,您也曾說過一時的勝敗不足以表明什么,界淵當世魔主,自然沒有那么為人所敗……何況若齋主對度先生沒有信心,又何必將他從劍宮帶回來呢?”靜疑女冠:“我這樣對待度驚弦,不是因為我對他沒有信心,恰恰是因為我對他太有信心。我相信度驚弦心機與智謀,故而在徹底折服他之前,我絕不會讓他隨意參與入落心齋的任何一件事情中?!?/br>計則君還想說話,可在此之前,靜疑女冠已經(jīng)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劍宮暗藏叛逆的下場就在昨日,你這就已經(jīng)忘了教訓嗎?”計則君錯愕道:“什么?這與度先生有關?”靜疑女冠一哂:“誰知道呢?或許有,或許沒有。只要有萬一可能,落心齋便不敢去賭,你明白嗎?”計則君明白了。她細細思量,再開口時候,想法已經(jīng)開始轉(zhuǎn)變:“齋主所慮不錯,可度先生必然也能看出我們的打算,這種情況下,他還怎么為我們所用?”靜疑女冠道:“自然因為他有他想要做的事?!?/br>計則君喃喃道:“……殺界淵!”靜疑女冠指點道:“猶記當日,度驚弦自界淵手下救大慶五候,以此震撼姿態(tài),出現(xiàn)在我、晏真人、戒律首座之前,自陳身世,自述目的。有什么能驅(qū)使一個智者從幕后走到臺前?殺界淵,恐怕他比我們更為迫切!一個人若是有了弱點,無論他智謀有多高、武力有多強,他都有了足夠旁人周旋把握的余地。”“何況,”靜疑女冠又說,“如今大慶、世家內(nèi)亂紛呈,劍宮、佛國受創(chuàng)極重,只有我們落心齋還保存著完好的實力,度驚弦既然想殺界淵,便不會與我們真正撕破臉皮……他最終會明白的,現(xiàn)在的一切,只是為了他與落心齋能夠更好更無顧忌地深入合作?!?/br>計則君神色變幻。最終最終,她說:“小憐師妹天真爛漫……”靜疑女冠:“所以她只是隨性而為,去和度驚弦聊聊天而已?!彼郎匮詥枺昂昧?,你還有事嗎?”計則君:“并無其他事了?!?/br>計則君出了千紅樓。千紅樓前便是萬花圃,從上向下看去,萬紫千紅,花開遍野。她一步步走下小樓,直到走出了千紅樓的范圍,才低低一嘆,自言自語:“齋主,我明白您的意思,也認同您的防備,可此事如此做,我心中總有些不安……”千紅樓中,靜疑女冠在計則君離開之后重新拾起了桌面的信。她重讀掌中信件。靜疑齋主見信如唔:冒昧來信,望祈見諒。你我雖分屬不同陣營,齋主及貴齋風采,我心慕之。惜乎劍宮在上,落心齋不過左二!多年附驥尾行事,不知齋主可曾甘心?今日劍宮主峰雖然出事,幽陸各地分宮別殿尚還完整,再有十年時間,劍宮又是正道擎天柱,道門第一派,落心齋依然左二,屈尊人下。但若齋主知曉劍宮分宮別殿情報消息,愿將情報消息傳遞給我,我將派人掃平劍宮,使落心齋取而代之。未知齋主意下如何?日影偏斜,天光曲折。一束明亮的光在書桌上轉(zhuǎn)了一個小小的弧度,將信件落款的三個幽暗墨字照亮,只見其橫豎撇捺,銀鉤鐵畫:明如晝下一瞬,靜疑女冠指尖輕移,遮去信件的落款,接著運轉(zhuǎn)玄功,將信件一摧為灰,灰燼紛紛揚揚自她指尖落下。她舉目遠眺,眺望窗外無盡花海以及遠比花海更為寥廓的天空。須臾,三分飽含深意的微笑,躍上她的嘴角。天下大亂,英雄逐鹿。百年蟄伏,如今也該是落心齋乘勢而起的時候了!三日時間,日升月落,斗轉(zhuǎn)星移。言枕詞獨自呆在劍宮孤峰之上,橫劍問心,一動不動。左右無人,唯有兩只野鶴,將他陪伴。直至第四日太陽升起的那一瞬,端坐如石像的人忽然動了!他抬手撫劍,指尖劃過劍鋒,鋒利無匹的寶劍不曾噬主,只在主人的撫摸下震動不已,唳鳴低低。在他身旁,兩只正交頸共眠的仙鶴中的一只忽然動了動脖子,驚醒過來。接著,它掙脫另一只仙鶴,踱步到言枕詞身旁,跪坐下來,垂下長長的頸,像條圍巾似地在言枕詞脖子上繞了一圈。遠比普通仙鶴更熱的體溫將言枕詞環(huán)繞,低低的鶴鳴變成了兩道,一道來自劍中,一道來自依偎身體的仙鶴嘴中。此地的動靜驚醒了還睡著的另一只仙鶴,那只仙鶴也跟著走過來,迷惘地看著將脖頸扭得比蛇還柔軟的同伴,學它的樣子試了好幾下,卻總不能成功,還差點閃了脖子,不由陷入了鶴生長考。一左一右偎著兩只仙鶴,更有一只還試圖把自己變成一條鶴氅將言枕詞溫暖。寶物化形,估計天下地下,也只有我手中這一柄劍。可你寧愿將死物變活來將我溫暖,也不愿自己來做這一件簡單的事情。言枕詞自嘲一笑,心中的荒誕實難用筆墨來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