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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風評很好?!表f爾巴將手里的棱鏡一拋一拋,“至少妓院里和我調(diào)情的妓|女,浴場門口叫賣刮板的小販,還有頭頂陶罐的婦女,都對他稱贊有加。之前什么備受爭議的保釋金,都在一連串的減稅里被遺忘了……”甲板上的人群突然激動得跺腳,船只劇烈晃動起來,躺在床上的羅德不由地抓緊床邊。韋爾巴象被絆到腳一樣平摔在地。他扶著窗框顫巍巍地站起來,嘴里罵罵咧咧:“這幫東西不僅未經(jīng)允許就爬上我的船,還象跳蚤一樣蹦跶個不停!”他往窗外望一眼,驚喜地叫道:“來了!皇帝來了!”羅德沒來由地感到一陣緊張,舉起望遠鏡看向窗外。宛如黑水的人潮間,一輛色彩鮮艷的花車象開荒一樣,艱難劈開一條鋪滿玫瑰的路。那頭標志性的卷曲銀發(fā)一入眼,羅德就心如擂鼓。他生理反射性地放下望遠鏡,深吸一口氣,慢慢呼出去,才重新舉起。灑滿金粉的紫色綢緞在正午烈日下,散發(fā)出水波一般的碎金色。羅德能清晰地看到,尼祿指間只戴了一個金戒指,和自己手上戴的是一個式樣。時間飛速倒回,前世眾叛親離、紫袍破爛的尼祿,初識時青澀而天性殘忍的尼祿,做]愛時霸道而無限索取的尼祿……此刻盡在手里的棱鏡里。此刻的羅德其實看見了無數(shù)個尼祿。愛情面前,時間是假的。“噢!老天爺!看到那條又金又紫的絲綢了嘛?!”韋爾巴激動得拍打窗框,“我敢保證,皇帝手里的那條絲綢能買下我們這樣的十艘船!”羅德望著花車上的尼祿,臉色怔怔的,對身邊胡亂叫喚的韋爾巴充耳不聞。花車慢慢消失在視野盡頭,象一枚悠悠滑出去的彩玻璃珠。羅德還保持著望遠的姿勢,直到很久后,才反應過來似的,沉默著躺回到床上。一回頭他就對上韋爾巴賤兮兮的笑臉。“怎么樣?”他怪聲怪氣地說,“離得這么遠,看清楚主人的樣子沒?”“這個世界上,沒人比我更清楚他長什么樣子?!绷_德清冷地說,指肚來回輕撫圓潤的棱鏡面。韋爾巴壞笑著,一臉的意味深長。羅德把望遠鏡放回桌子,闔上長期被海水沖刷得變形的玻璃窗,拿起果盤里的一顆葡萄酒丟進口中。“你的主人變樣了。上次劫持他的時候,他還是個容易受驚的小樹芽?!表f爾巴也捏起一顆葡萄,“僅僅一年多,他就象迅速開花結果一樣,成長為一個儀態(tài)沉穩(wěn)的大人?!?/br>羅德回想著方才的尼祿,沒有意識到自己眼睛已經(jīng)失神,輕柔地說:“他變了?!?/br>“你也變了?!表f爾巴雙臂交叉在胸前,一臉認真地審視著羅德。羅德靠著枕頭,半仰著臉,從鋒利的眼梢下瞥他,“我怎么變了?”“你比過去好說話了,或者說……你變溫柔了?!表f爾巴說,“之前在海盜船上,你一個人面對近百名海盜,還要保護奧古斯都的后人。那時的你,好象是烈火或者鐵石做成的,一看就很兇,一點都不好欺負?!?/br>羅德沒搭理他,從根莖上拔下一顆青綠色的葡萄,叼在明紅的唇間。韋爾巴補上一句:“總之,你和你的主人都變了?!?/br>……巡城之后,尼祿沒有讓自己休息,第二天一早就去了神廟。他再次站上為洪水而架起的木板橋,望向橋盡頭的山路。就是這座山,建著他的莊園,舉辦過洪水祭祀,掩埋著泰勒斯的骨灰,羅德的母親曾在這里做貞女;山腳的洪水淹沒街道,他曾為此背負巨額的修理費。以及,羅德曾為了他從山頂跳下去。尼祿哆嗦一下,由兩名舉火把的近衛(wèi)擁護著,沿著山路來到位于半山腰的神廟。自從洪水祭祀,這座沒落的神廟就再沒啟用過了。尼祿帶著盔甲加身的近衛(wèi)走過沾灰的大理石地板時,看守圣火的貞女還在打瞌睡。皇帝突然造訪,讓負責神廟日常的祭司措手不及。“噢……真沒想到您繼任后來的第一座神廟是這里?!奔浪緷M臉驚嚇,賠著笑臉,“所有人都以為您會去城中心的維斯塔神廟?!?/br>尼祿看到他前額逼出的汗珠,問道:“你在這里當祭司多久了?”“從洪水祭祀一直到現(xiàn)在,不到半年時間?!奔浪菊f,“祭祀前,這座神廟一直荒廢著。因為洪水而重新啟用后,我就從最大的維斯塔神廟調(diào)到這里。之前在維斯塔神廟,我只是一個負責點燭的小司燭?!?/br>尼祿開口問道:“這里有地xue嗎?”“當然?!奔浪菊Z氣肯定地說,“每個神廟都有地xue,葬著那些極惡之人的骸骨。只有在神廟的圣光下,罪惡的靈魂才能得以凈化?!?/br>尼祿點一下頭,“帶我去。我要看看那里關押著什么樣的靈魂。”……地xue很寒冷,掛在墻柱的燭臺早就生銹。貞女們動作極快地掃出一條窄窄的小路,在銹得搖搖欲墜的燭臺里放上燭火。鑲著祖母綠的綁帶靴踩在窄路間,尼祿最終停在一片骨灰盒前。骨灰盒約莫五十多個,滿覆灰塵,一小格一小格排列在地上,乍一看象一顆顆豎立的頭顱。每個骨灰盒上,都貼著一塊銹跡斑駁的鐵片,上面刻著逝者的姓名。“泰勒斯·法恩?!蹦岬撗凵窕薨?,“找出這個名字?!?/br>一名貞女在最后一排的最后一個小格找到了泰勒斯的骨灰。很明顯,泰勒斯是最后一個葬進這個地xue的人。兩名近衛(wèi)舉著火把走過去,照亮骨灰盒邊上的一處空地。尼祿彎腰端詳,火把的紅光照亮銹蝕了一半的鐵片,依稀有“泰勒斯·法恩”。端起骨灰盒,無意間瞥了眼地面。他忽然皺起眉,黯淡的目光緊緊鎖在地面上。泰勒斯的骨灰盒下面,是一片平整的水泥地,好象專門用水泥澆鑄過;而其他骨灰盒下面,都是凹凸不平的灰土。尼祿勾起指頭,指關節(jié)與那一小片水泥扣出悶響。“這片水泥很奇怪?!彼f,“把它鑿開,我要看下面究竟有什么。”……尼祿知道羅德的母親死狀會很慘,但真正面對她的遺骸時還是倒抽一口冷氣。奴隸們鑿了整整一個白天,夜深時才清理出一具白骨。他們還在水泥里發(fā)現(xiàn)了絲質(zhì)的白圣袍,以及幾枚貞女專用的珍珠發(fā)飾。黛妮是被水泥澆灌而死的。奴隸們將剝落掉水泥的白骨擺到絲綢上,一具輪廓嬌小的骷髏赫然顯現(xiàn)在火光里。白骨在水泥里保存得相當完整,頭蓋骨沒有一絲裂痕,乳白色的牙齒顆顆分明。年輕的祭司站在白骨旁,驚駭?shù)谜f不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