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襲擊？”房靈樞有點(diǎn)崩潰：“我再說一次，我對他真沒有那個意思，我還沒孤單寂寞到見個人就發(fā)春好嗎？”

“我只是想緩和你的心情?！编u先生柔聲道：“我希望你馬到成功，但唯恐你受到傷害——任何方面的傷害?！?/br>
身體的、心靈的、各種方面的，但刺破真相這件事，總會伴隨著傷害發(fā)生。

“靈樞，你是不是還在想，這個案子背后，可能藏著金川案的真兇？”

“是，我相信我的父親也是一樣的想法?！狈快`樞道：“我們都在利用梁旭，試圖通過他，把真兇釣出來——這也是我愧對他的另一件事?！?/br>
“十五年了，你們太瘋狂了?！?/br>
“懸案未破，放在美國，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會不聞不問嗎？”

“不好說?！盞evin揉揉額角：“電影里的FBI會追查到底，但真實(shí)的美國則未必?！?/br>
“中國警方一定會追查，至少長安警方會，至少我會，我父親也會?！?/br>
“你病了，靈樞。”

“沒有啊?！?/br>
“有的，你生病，你的父親生病，我也生病——我們都病了。靈樞，中國人有句話叫做，心病還須心藥醫(yī)。”Kevin一字一句地說：“你的藥就是你的自尊心，而我的藥就是你?！彼α诵Γ骸耙苍S你不信，我一直在等，等這個案子有所終結(jié)，那么我就可以抱一個不切實(shí)際的希望，希望你能夠回美國來?！?/br>
片刻，他委婉地說：“德州不方便，我們可以去加州?；蛘呷魏文阌X得喜歡的地方。”

這就是請求婚姻的意思。

這并不是他第一次提起這件事。

而房靈樞無法給他回答。

“那和自尊心無關(guān)。Kevin，你是個ABC，不會理解中國人子承父志的想法?！狈快`樞回避了話題：“我既然決定回國，就是不會再出去了，除非那樁案子破掉?！?/br>
“——要是永遠(yuǎn)不破呢？”

房靈樞思索著，似乎在找尋一個能說服自己，也能說服Kevin的答案。

“中國人有句古話，叫做匈奴未滅，何以為家。”

稍過片刻，他仿佛為了說服自己，又繼續(xù)說道：“我的父親，為了這個案子，十五年里，一直在熬，我選了這個專業(yè)，留洋求學(xué)，就是為了做完這件事。這不是我們父子兩個人的事，也不是所謂的英雄夢，它是十五年里幾十條人命。這些人死不瞑目?！?/br>
長安的他的窗外，銀河貫過末夏的夜空，而紐約的他的窗外，不知何時，下起雨來。

Kevin沉默著，微笑著，過了許久，他說：“好吧，我的將軍，我等你回來。”

第9章往事

他們徹夜地談?wù)摪盖?，談到最后，房靈樞握著電話睡著了。

他是真的累了。

他在夢里，遙遠(yuǎn)地聽到雨聲，是長安在下雨，還是Kevin那里下雨了？

這雨真是會下，一直下到他眼里去了。

他們之間隔了太多東西，過去是國籍，現(xiàn)在又加上山與海，晝與夜，隔了飛箭難追的十二小時的光陰。

許多事情有如昨日到今日的差距，如今日到明日的差距，一旦做了抉擇就無法回頭。

鄒先生的名字取得端莊典雅，就叫做鄒容澤——涉江采芙蓉，蘭澤多芳草，取的是“采之欲遺誰，所思在遠(yuǎn)道”的藏頭露尾。這名字深具懷祖尋根之情，而他自己并不十分看重這層中華含義，朋友之間都簡單地叫他“鄒凱文”。

他較房靈樞年長九歲，供職于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此人富有才華，像電影里的FBI探員一樣，擁有一串花里胡哨的學(xué)位和名頭，但個個都是真才實(shí)學(xué)，決非眩人耳目的點(diǎn)綴。他的父親在德州經(jīng)營著數(shù)家牧場，在當(dāng)?shù)厝A人里也是翹楚。

“干嘛丟下家業(yè)干這行啊？”當(dāng)初房靈樞也問過他，“你家底那么豐厚。”

“FBI嘛，每個美國人都有的英雄夢想?！盞evin答道：“為我的祖國，奉獻(xiàn)我微薄的力量。再說了，如果我以牧場主兒子的身份跟你認(rèn)識，你恐怕不會這么容易搭理我。”

“放屁。”房靈樞笑道：“那是因?yàn)槟銇斫o我們講課?！?/br>
他是個不折不扣的ABC，骨子里流著星條旗的血，從未將自己當(dāng)做炎黃子孫。華夏只給了他一張黃種人的面貌，而不可能同化他對民族的認(rèn)知。

但他們畢竟看上去相似。宛如許多留學(xué)期間的露水情緣，他們因?yàn)橄嘟哪w色、相同的專業(yè)而走在一起，又因?yàn)楣餐呐d趣彼此相愛。

房靈樞還記得他們第一次正式約會，Kevin居然帶他去了洛杉磯，看花樣滑冰。

房靈樞很驚訝：“你怎么知道我喜歡看這個啊？”

Kevin沒說他準(zhǔn)備了多久，只是笑著摸摸鼻子：“我覺得你一定喜歡?！庇盅a(bǔ)充：“這興趣跟你很搭配?！?/br>
干這行的，要是連追求對象的愛好都偵查不了，那還不如回家洗腳了。

房靈樞也笑，他們兩個搞刑偵的，不知道和花樣滑冰搭配在哪里。

那天的比賽是值回票價的精彩，只是房靈樞喜歡的選手沒能奪冠。他喜歡的是女選手B，最后拔得頭籌的卻是女選手A。

Kevin見他嘟著嘴巴，一臉的痛心疾首，不由得笑道：“你是B的死忠啊？”

“那倒也不是，只是A總讓我感覺失望?！?/br>
“美國人都很喜歡A，她在全世界都更受歡迎?！?/br>
房靈樞看他一眼：“我覺得呢，花樣滑冰，說到底是個競技體育，然后才是藝術(shù)。A的表現(xiàn)總是追求穩(wěn)定——比如她在跳躍之后，會做一個激動的表情，但那個跳躍對她來說根本不難。”

Kevin含笑看著他。

“明明是輕而易舉，還要表演得很激動，這個表情一點(diǎn)也不真誠。而B的編排就好得多，她的跳躍多有難度呀，跳完之后，觀眾也覺得激動，那個激動的表情就是天人合一的真情流露了。”房靈樞遠(yuǎn)望著潔白的冰場：“我喜歡純粹的東西，不喜歡故意的表演。A對我來說，像個演員，我更愿意看B的表現(xiàn)，那才是體育精神的藝術(shù)化。”

“可是A從不出錯。”

“做個運(yùn)動員，連挑戰(zhàn)出錯的精神都沒有，還談什么更高更快更強(qiáng)呢？”房靈樞振振有詞：“就好比干我們這行的，要是怕死怕難，還談什么維護(hù)正義呢？”

他在這里高談闊論，洋洋灑灑地說了一大堆，一直說到自己忽然覺得不對了。

他轉(zhuǎn)過頭，Kevin一直在看著他，笑得眼睛也彎了。

“抱歉?！狈快`樞不好意思了：“我有時候說話，剎不住閘——就是，話太多了?！?/br>
“沒有，沒有?！盞evin走近他，忽然抱了他一下：“你真是比我想象得還可愛。”

兩個人都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