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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有人愁,歡喜的大多是各地衛(wèi)率,若是沒了私兵掣肘,便不必再看當(dāng)?shù)睾雷宓哪樏嫘惺拢怀畹淖匀皇情L期享有特權(quán)的世家門閥,今日沒了私兵,明日便沒了封地,稱得上是人為刀俎,我為魚rou。在如今的情況下,投靠大周叛軍不失為一個好去處,至少叛軍最初靠的就是燕家軍為首的私兵起家,一旦得勝,自然也不會虧待棄暗投明之人。道理是這個道理,然而隨著燕懷深的供罪書廣發(fā)天下,燕家軍當(dāng)日大亂,韓瑗趁機率兵將叛軍打退數(shù)十里,許多蠢蠢欲動的人也只得收回了那雙從黑暗中探出的手,繼續(xù)安靜地觀望。戰(zhàn)報傳來,早朝之上一片歡騰,而在禁宮深處的延福觀中,檀香裊裊,像個平靜無波的深井,無論多大的消息往里擲去,也濺不起半點波瀾。廢太子陸佩軒自逼宮失敗以后,便被獨自幽禁于此,觀中既有青燈古佛,又有逍遙道經(jīng),百無禁忌,應(yīng)有盡有,要他出世而不能入世。韓璧進觀以后,猶自打量了一圈,只見里頭布置素凈,內(nèi)侍不過十人,其余全是戍守的禁衛(wèi),曾經(jīng)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殿下如今則坐在檐下,百無聊賴地串著佛珠。陸佩軒抬頭,見是韓璧來了,笑道:“我若沒記錯,這是你第一次來拜見我吧?!?/br>當(dāng)初他是龍翔于天,貴不可言,韓璧卻正眼也沒搭理過他一次,不論明珠或是財寶,通通退回;如今他龍游淺灘,落難至此,第一個來看他的卻是韓璧,說來倒是可笑。眼前此人雖然鑄下大錯,卻仍是皇子,韓璧先是朝他見了禮,再低聲嘆了口氣:“陛下有旨,我不得不來。”陸佩軒:“他為何不親自來?”韓璧頓了頓,套著模板一字一頓地答道:“陛下日理萬機……”“算了?!标懪遘庍B忙止住了他,“你有什么事,直接說吧?!?/br>韓璧是真的不想來。沈知秋原本在他家中休養(yǎng)生息,眼見著又是一個良宵,沒想到一道圣旨傳下,要他匆匆就出了門,一問之下,才知本來這項差事先是送到了承恩侯府,結(jié)果他父親一言不合就稱病告假,一番輾轉(zhuǎn)后落到了他的頭上。審問陸佩軒一事,本來不應(yīng)由宮外之人插手,只是南江帝自己不愿親審,又不愿將親生兒子送進牢獄受苦,讓全天下都知道他有一個蠢得為旁人做嫁衣的兒子,一來二往,竟就懸宕了下來,又因此事與他們韓家息息相關(guān),韓璧雖是不愿,卻也只能子承父債,領(lǐng)著記事官到了延福觀,親身拜見廢太子。韓璧懶得與他繞圈,開門見山問道:“殿下可曾知錯?”陸佩軒笑道:“成王敗寇,何錯之有?我若不險中求勝,一旦被廢,不也一樣要住進這延福觀中?”韓璧:“您若是真的能險中求勝,陛下反而欣慰?!?/br>陸佩軒皺眉道:“你是什么意思?”南江帝待這位廢太子并非沒有絲毫期望,最初或許只是為了穩(wěn)固朝綱,然而時日長了,也不免燃起磨礪他的心思,只可惜陸佩軒的路越走越歪,向著燕懷深唯命是從,活像個受人cao控的傀儡,這令南江帝對他忍無可忍,甚至不愿見他一面。道理雖明,韓璧卻沒有說話,陸佩軒畢竟是龍裔,即使眼睛始終蒙了霜,也輪不到旁人來點醒。過了片刻,陸佩軒忽然問道:“燕懷深何時問斬?”韓璧挑眉道:“我以為您會更關(guān)心太子府的事。”“父皇不會對女眷下手,何況我尚且活著,其他人更不會有事。”陸佩軒一早就娶了太子妃,出身已是平民之女,外加沒有子嗣,便無論如何也翻不起浪來。話剛落音,他又自嘲地一笑:“我知這些日子以來,人人都在心中笑我愚蠢,如此也好,愚蠢的人反而沒有性命之憂,皆因你們不會把我放在眼里?!?/br>韓璧:“陛下還是很重視您的?!?/br>陸佩軒笑道:“這話從你口中說出,像是譏諷。”韓璧沒有否認,卻也沒有承認。“以往韓皇后還在時,你常來宮中,比我還要像個皇子,我那時候便想著,你是韓皇后的弟弟,又是韓丞相的兒子,父皇因此對你多加青睞,我身為大皇子,理應(yīng)與你結(jié)識。”陸佩軒笑了笑,“誰知我母妃卻說,韓家的人,你見了就該繞道走。”陸佩軒的母親原本是東宮宮女,因生下大皇子而被冊為賢妃,這些年來深居簡出,比趙皇后還要低調(diào)得多。韓璧如今聽了陸佩軒一番話,便覺得這位賢妃雖然卑微,卻是個有大智慧的人,一眼就看出了韓家在繁華背后的困境。只可惜陸佩軒一向以這位出身不好的母親為恥,除了逢年過節(jié),平日里絕不進宮見她,不久以后,又開始謀劃要記名至韓皇后膝下,如此一來,母子關(guān)系更為疏遠。不幸中的萬幸是,陸佩軒雖然倒臺,卻未有因此影響到半點賢妃的地位,她仍舊像個深宮里的擺設(shè),沒有半點聲響傳出。“她一直不愿意我同世家多有往來,說是‘以你的身份,不該如此’?!标懪遘庻久颊f著,回憶紛至迭來,“那時,我在外頭偷偷地看,看父皇和韓皇后在御花園里下棋,你就在一邊打瞌睡……我當(dāng)時便想,若我是韓皇后的孩子,睡在棋盤邊上的人便是我了。”韓璧看他惆悵模樣,心里有句話始終沒說出口:若你是韓皇后的孩子,想必是連出生的機會都沒有。“殿下若肯聽賢妃娘娘的話,何至于此?”韓璧嘆道。“你這句話來得太遲了,我很早便認識了燕懷深?!标懪遘幍吐曊f道,“我會成為太子,掌一國山河,他是第一個這樣告訴我的人,然而我初時并不相信;后來我果然成了太子,燕懷深又說:只要有我在,定會助您奪得帝位。這一次,我信了?!?/br>韓璧:“他并非高瞻遠矚,只是恰好猜中了陛下的心思,壓中了寶?!?/br>“大概吧?!标懪遘幝柫寺柤纾碱^仍是緊鎖,“韓璧,你一向聰明過人,如今我只想聽君一席話,可否?”韓璧挑眉道:“哦?”“我是如何輸?shù)摹!标懪遘幰蛔忠活D地答道。第76章牽絆聞言,韓璧只是笑了一笑:“您并非執(zhí)棋之人,又何來輸贏之分?何況,知道得越多,反而難以心安?!?/br>話剛落音,陸佩軒神色一僵,繼而幽幽地嘆了口氣。他開口細問韓璧,不過是想知道自己在這棋局中到底有多少份量。然而說到底,這番驚變與他實在是沒有多大關(guān)系,看似父子相爭的鬧劇,實際上卻是燕懷深與南江帝的博弈,他身在其中,所知甚少,就連事敗以后,都沒人想起要向他問罪。“父皇運籌帷幄,燕懷深老謀深算,我……我又算個什么?”他自嘲地笑了笑,“父皇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