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間，傅雨城竟然又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空氣中逐漸彌漫起一股熱騰騰的食物香味。

“唔……”他下意識地抽了抽鼻子，勉強睜開眼睛，側頭向一旁望去。

“咕嘟咕嘟……”簡陋的電磁爐上，小奶鍋的鍋蓋被泡沫頂?shù)靡活嵰活嵉摹?/br>
男孩站在水槽邊，正仔細擦拭著一只破了口的瓷碗。他似乎聽見了沙發(fā)上的動靜，轉頭向這邊望來。

“飯做好了？”傅雨城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

“嗯，好了?！蹦泻Ⅻc了點頭，“咔嚓”一聲關上電磁爐，用濕抹布包著奶鍋的手柄，小心翼翼地端了過來。

“我以前沒做過飯。”他把奶鍋放在沙發(fā)前的小方幾上，神色有幾分遲疑，“……不過，應該可以吃吧?！?/br>
“我瞧瞧。”傅雨城撐著身子坐了起來，低頭望向奶鍋。

男孩把這只陳舊的小奶鍋清洗得很干凈，原本焦黑的鍋身被刷得雪亮。鍋里的煮土豆切得很整齊，多余的水已經(jīng)濾掉了，還撒了一點粗鹽。

傅雨城盯著那終于見了天日的鍋身，心情有點復雜。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鍋里的煮土豆，只有稀稀拉拉十幾塊，勉強把鍋底鋪滿。

“就這么點兒？不夠吃呀。”他有點兒犯愁。

“很多都壞了，我削掉了一大半?！蹦泻⒄`解了對方的意思，有些著急地解釋道，“沒有偷吃?！?/br>
“咳，我不是這個意思……唉，這土豆放的時間太久了。沒辦法，看來明天還得找老板娘借點兒吃的?！?/br>
傅雨城撓了撓頭，拿過旁邊一只粗瓷碗，盛了一半土豆進去。他想了想，又舀了兩塊進去，才把碗遞給男孩。

男孩微微一愣，沒有接碗。

傅雨城有些不耐煩了：“拿著！”

男孩抿了抿嘴，終于伸手接過碗，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猶豫了一會兒，才道：“那你呢？你夠嗎？”

傅雨城毫不客氣地把小奶鍋端到自己面前，舀了一大塊土豆放進嘴里，含含糊糊道：“上個月，我在西撒哈拉撿東西，不小心被流沙困住了，整整四天四夜沒吃沒喝，不也沒事兒？我是成年人，和你這種發(fā)育期的小鬼可不一樣?！?/br>
“四天四夜……接近一百個小時，完全不攝入水分？這不可能。”男孩皺眉道，“會脫水昏迷的。”

傅雨城吹牛被識破，不由得微微一噎：“咳，小鬼，知道什么叫做鐵一般的意志力嗎？”

“這不是意志力能解決的問題，這是人體生理極限?！蹦泻⒄J真道。

“……小孩子家家的，哪兒來那么多廢話？吃你的土豆?！备涤瓿呛唵未直┑亟Y束了話題。

“可是，”男孩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整整四天四夜……”

“閉嘴?！?/br>
男孩雖然十分疑惑，但還是聽話地閉了嘴，沒有繼續(xù)追究下去。他舀了一塊土豆放進嘴里，似乎還在思索著四天四夜不攝入水分的可行性。

“小鬼，你這土豆煮得不錯，不軟不硬?？上?，我這兒的調料只有鹽和糖……像你這種帝國生態(tài)區(qū)來的小孩兒，估計吃不慣這種粗糧?！?/br>
“我覺得很好?！蹦泻⒑攘艘豢谕炼箿?，含含糊糊道，“咸的，暖的?！?/br>
“你這要求，也太低了吧?！备涤瓿侨滩蛔∮行┖眯?，“小鬼，你想吃什么，明天我找老板娘借一點兒。不過嘛，她這人向來比較小氣，最多能借點兒紅薯、玉米什么的，水果和臘rou是不要想了。對了，你喜歡甜的還是咸的？”

男孩微微偏著腦袋，似乎在回憶什么：“沒有喜歡的。我以前吃水劑、膏劑……還有片劑，味道都差不多?！?/br>
傅雨城愣了愣，隨即明白了。

之前他就隱約猜到了，這小鬼應該是生態(tài)區(qū)實驗室長大的，估計從來沒有吃過普通食物，靠營養(yǎng)師配制的營養(yǎng)劑為生。

液體狀的營養(yǎng)劑稱為水劑，膏體狀的稱為膏劑，固體藥片狀的稱為片劑。至于味道么……傅雨城也非常熟悉。畢竟，作為一名天生的精神力場控制者，他自己也吃這破玩意兒長大。

就像男孩所說的，所有的營養(yǎng)劑，吃起來都差不多——沒有任何味道，不會對味蕾造成多余的刺激，摒除了普通食物對人體的一切不良影響。

可是，真他媽的難吃。

這么一想，傅雨城不由得生出一種同病相憐之心。

他伸手揉了一把男孩的頭發(fā)，語氣十分沉重：“不用說了，我都懂?！?/br>
……

吃完了土豆，時針指向二十二點一刻，已經(jīng)到了睡覺的時間。而車窗外的景色，依舊是永恒的黃昏，并不因為時間的流逝有任何改變。

男孩收拾了碗筷，在水槽邊認真清洗著。

傅雨城舒舒服服地躺在沙發(fā)上，他望著那個彎腰洗碗的小小背影，不知為何有種剝削童工的罪惡感。

他看了一小會兒，困意就像潮水一般涌了上來——今天實在太累了，也太漫長了。

“小白，開啟睡眠模式?！?/br>
“滴滴滴——已開啟睡眠模式。燈光關閉，隔音啟動?！?/br>
越野車的百葉窗和遮光幕布自動放下，車廂里頓時暗了下來，只有流理臺旁邊的一盞小夜燈，發(fā)出暗淡的暖黃色光芒。

傅雨城打了個哈欠，拉起毯子裹在身上：“小鬼，你待會兒睡上面那張床——從你旁邊那道梯子爬上去，就是了。那是我以前睡覺的地方，我現(xiàn)在不方便爬上爬下，就睡沙發(fā)了?！?/br>
“小心點兒，別滾下來啊?！彼粥絿伭艘痪洌惴黹]上了眼睛。

男孩手上微微一頓，點了點頭：“嗯，我知道了?！?/br>
傅雨城十分疲倦，也懶得再多說什么，自顧自睡了。

過了一會兒，男孩手上的活兒終于做完了。他猶豫了片刻，才無聲無息地攀上梯子，窸窸窣窣鉆進了上鋪的被窩。

單薄的被褥上有股淺淡而陳舊的肥皂味兒，漿洗得硬邦邦的，既不柔軟，也不好聞。

男孩側躺著，身子蜷縮成小小的一團。

對面沙發(fā)上，傅雨城裹著一床舊毯子，已經(jīng)睡得沉了。

小夜燈暈黃色的燈光，安靜地映照著毯子垂在地上的一角。這條毯子已經(jīng)很陳舊了，俗氣的粉色玫瑰花紋顯得十分廉價，邊緣還有一塊手術時留下的斑駁血跡。

那塊血跡已經(jīng)完全干透，呈現(xiàn)出一種干巴巴的暗褐色。

男孩盯著那塊暗褐色的血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小夜燈的光芒昏黃而黯淡，耳邊只有男人勻凈低沉的鼻息聲。

作者有話要說：　　好想給小攻澆點水，讓他快快長大~

不過話說回來，養(yǎng)成文的過程還是滿重要的，我喜歡小攻漸漸長大，從懵懂無知-漸漸心動-明白自己的心意-反復自我懷疑-下定決心吃掉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