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小姐不屑地挪開了目光，似乎也為自己知道的秘密感到不齒：“以前你不按時給我錢，我不會逼你，那是因為你是名副其實的封三爺，可如今局勢變了?！?/br>
如今的封家面上姓封，實際上卻由白鶴眠掌控著，封臥柏徒有其名，不知哪天就會被趕出家門。

“三爺，交錢吧?！睖匦〗阋姾镁褪?，沒有把難聽的話說絕，然而僅僅這么幾句，就已經(jīng)讓封臥柏的臉漲得通紅。

封老三何時受過冷眼？

他是封家的三爺，是封棲松和封頃竹的親弟弟，就算曾經(jīng)干過混蛋的事情，也能知錯就改，叫世人刮目相看，就如同他二哥當(dāng)年……

封臥柏氣勢洶洶地沖到了門前，忽而聽到一聲輕笑。

“封三爺想賴賬？”溫小姐慢慢從椅子里站了起來，手鐲磕在桌旁，發(fā)出清脆的嗡鳴。

她巧笑倩兮：“我來時便已猜到您會如此?！?/br>
“你做了什么？”封臥柏瞬間警覺。

“沒什么?！睖匦〗隳贸雠磷?，掩住唇角的得意之色，“不過是把您當(dāng)年做過的事情寫下來，寄到報社去罷了。”

“你……！”徹骨的寒意從封臥柏的心底迸發(fā)出來，他怔怔地望著溫小姐，下意識地將半掩的門關(guān)上。

封老三顫聲道：“溫小姐，你不要開玩笑?！彼氖职丛诹搜?。

“我……我什么都干得出來?！狈馀P柏佝僂著身子，差點握不住別在腰后的槍，手指發(fā)抖，卻又像是握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溫小姐察覺到了異樣，神情緊繃：“三爺，你要是殺了我，信就真的寄到報社去了！”

封臥柏神經(jīng)質(zhì)地?fù)u頭。

“你放過我，我就把信要回來?！睖匦〗惝吘挂姺饫先娴奶统隽藰?，也慌了，“三爺……三爺，錢的事好說，我們認(rèn)識了這么些年，你……你對我難道沒有感情嗎？”

“感情？”封臥柏咀嚼著這兩個字，臉上綻放出了要哭不哭的笑容，“你寫信給報社的時候，怎么不想想我們之間的感情？”

“三爺……”

“閉嘴！”封老三猛地一聲怒吼，拿槍的手抖得越發(fā)厲害，“我……我殺過人，你又不是不知道?！?/br>
溫小姐的臉色徹徹底底地白了。

千鈞一發(fā)之際，門外傳來了下人的聲音：“白小少爺，三爺在里頭呢。”

如同丟進湖水的石子，一觸即發(fā)的局勢瞬間得到緩解，封臥柏脫力地倚靠著門，溫小姐如蒙大赦，跌進座椅里撫著心口喘息。

他們心照不宣的秘密再次沉入了無聲的旋渦。

白鶴眠尚不知道屋內(nèi)發(fā)生的事情，他站在院前，蹙眉打量緊閉的房門：“還有誰在里面？”

下人是千山留下的，有問必答：“溫小姐?！?/br>
“溫小姐？”白鶴眠的語氣帶上了一絲玩味，“我和溫小姐是舊識，你代我進去通報一聲?！?/br>
下人乖乖地應(yīng)下，敲門喊：“溫小姐，白小少爺來了?！?/br>
似是有好幾秒鐘的遲疑，房門才被從內(nèi)推開。

溫小姐做足了姿態(tài)，匆匆走出來迎他：“是我該打，來封家之前應(yīng)該先通報白小少爺一聲的?！?/br>
封家的家產(chǎn)是白鶴眠的，溫小姐忘了他們之間的不愉快，諂媚地扶住白鶴眠的小臂：“白少爺有時間，也去我那兒玩玩?！?/br>
“找你玩？”白鶴眠不動聲色地將手臂抽回來，邁步走進正廳，沒有見到封臥柏，心頭一跳，“怕是不方便吧?！?/br>
“有什么不方便的？又不是第一天認(rèn)識?！睖匦〗阋娝箢櫽遗?，心領(lǐng)神會，“三爺剛剛還在呢，后來好像是有朋友來找，先回屋了?！?/br>
半真半假的話，白鶴眠當(dāng)笑話聽。

他旁若無人地在首位坐下，接過下人遞來的茶盞，慢條斯理地吹了會兒，繼而撩起眼皮，對惴惴不安的溫小姐笑：“自從那天和溫小姐一起打了牌，就再也沒見過面呢?！?/br>
“白小少爺是貴人，哪兒能跟我天天打牌？”

“封二哥以前還叫我多出去走動走動，我倒是忘了還有溫小姐這么一號人?！?/br>
溫小姐聽白鶴眠主動提封棲松，面色變了又變，心思百轉(zhuǎn)千回，最后決定賣個好：“白小少爺，二爺……二爺以前可沒找我玩兒過，就算見我，也是為了三爺?shù)氖??！?/br>
從溫小姐口中聽到和封棲松說得幾乎一模一樣的話，白鶴眠徹底踏實了，他把玩著茶碗，心思飄到了東廂房里。

溫小姐卻因為方才封老三的舉動，如驚弓之鳥，見白鶴眠不說話，心急如焚，生怕再被槍口對準(zhǔn)一次，于是想起了很久以前，封臥柏喝醉后說出的事情。

那時的封老三還沒撕毀和白小少爺?shù)幕闀?，找她尋樂子的時候也會注意著時間，生怕被二哥逮住。但喝醉了，就什么都忘了。

封臥柏說漏嘴，就是在一次醉酒后：“你知道嗎？我二哥竟然喜歡我那個從小定親的男妻，叫……叫什么來著？”

大家族的秘密溫小姐不是頭一回聽，起初覺得不過是兄弟倆喜歡上同一個人的老套戲碼，敷衍著答：“白鶴眠?！边呎f，邊幫封老三脫皮鞋。

“對對對，就是這么個名兒?！狈馀P柏笑嘻嘻地按住溫小姐的頭，醉眼迷離地瞧，“你說說，一個男人，除了臉討喜，還有什么好喜歡的？”

“……白家沒落了，娶回來，不是娶回來一屁股的債嗎？”

“聽說只是沒落了，沒有欠債?！睖匦〗愕南⒁彩庆`通的，“三爺，封二爺喜歡，您讓給他就是了，不過是個男妻，我瞧您也未必真心愿意娶。為了這么點事跟封二爺鬧不愉快，不值當(dāng)?！?/br>
“讓……讓什么讓？”封老三倒回去，舒舒服服地在床上舒展著身體，把溫小姐摟進懷里，不以為然，“本來就是我的男妻，二哥哪兒有臉跟我生氣？”

說著，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情，放聲大笑：“你知道嗎？我二哥知道那個小少爺去當(dāng)什么花魁，竟然以我的名義買了洋樓，還遮遮掩掩地寫信寄過去呢?！?/br>
“寫信？”溫小姐略略一驚，“您是說……封二爺還給白家的少爺寫信？”

“對，沒用自己的名字?！狈馀P柏心不在焉地嘀咕，“顧及身份，不敢用真名。再說了，那個小少爺怎么可能愿意跟未婚夫的哥哥搞在一起？”

包養(yǎng)小情人，送錢買房子都不是什么大事，金陵城里這么做的人多得去了，可寫信聯(lián)系的，溫小姐還是頭一回見，不由對白鶴眠抱了三分好奇：“白家的小少爺長得是不是很俊？”

“俊?！狈馀P柏斜著眼睛覷溫小姐，情意纏綿，“再俊也沒你好看！”

床上的話溫小姐哪里會信，卻也聽得舒心，轉(zhuǎn)眼就跟封老三滾到了床上。

思緒回籠，溫小姐討好地替白鶴眠剝著果盤里的橘子，把細(xì)細(xì)的白筋都撕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