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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輩的局促感讓他忽然對身上的旗袍產(chǎn)生了厭惡感。封家書香門第,就算如今的封氏兄弟摸了槍,也難改骨子里的書卷氣,這樣的家族最瞧不上淪落風(fēng)塵的男男女女。白鶴眠在屋前躊躇不前,盯著沾著泥水的鞋尖發(fā)呆。“白少爺?”軍官不著痕跡地蹙眉,輕聲催促,“二爺?shù)饶芫昧?,您再不進去,就要耽誤他上藥的時間了?!?/br>封二爺?shù)耐仁苓^傷,白鶴眠哪里好意思耽擱,連忙邁步走進臥房,可不等他看清屋內(nèi)的陳設(shè),身后的門就“砰”的一聲合上,繼而“咔嗒”,落了鎖。與此同時,白鶴眠也看清了屋內(nèi)的景象。這哪里是什么臥房?那艷紅色的桌布,粗長的紅燭,還有盛滿果盤的花生與桂圓,無一不在彰顯,這分明是間早已布置妥當(dāng)?shù)亩捶浚?/br>作者有話說:小牡丹這個昵稱可愛啊哈哈哈??!小牡丹念念叨叨:封老二是個好人,一定不是他抓我!第3章悔婚白鶴眠又覺得自己在土匪窩里了。否則這種強娶強嫁的事情怎么會發(fā)生在封家人身上呢?自知打不開房門,白鶴眠也不去白費力氣,他找了張椅子坐下,皺著眉頭再次打量起洞房。床是黃花梨的,床幔是繡著金絲鴛鴦的,連床里的枕頭上都有龍鳳呈祥的花紋。白鶴眠怎么看都覺得身上的旗袍礙眼。這會兒不是因為要見封二爺了,而是因為這身暗紅色的旗袍仿佛應(yīng)了屋內(nèi)的景,成了真的嫁衣。他一點也不想進封家的門,更不想嫁給封老三。至于殘了雙腿的封二爺,那是英雄,跟包辦婚姻搭不上邊。封家的男人都斯文得很。封二爺是冷漠的真斯文,封三爺是紈绔的假斯文。白鶴眠十三四歲的時候長成了被爹娘慣得有些嬌氣的少年,他不樂意嫁給封三爺,又自許是個“大人”了,便偷偷摸摸跑去了封家退婚。那時候封家的老大還沒死,白鶴眠爬墻爬到一半,就被穿著軍裝的封老大發(fā)現(xiàn),他還是頭一回見著真槍,差點從墻頭摔下來,結(jié)果被路過的封老二接了個正著。封老二當(dāng)時至多二十,穿著筆挺的西裝,戴金絲邊眼鏡,一言不發(fā)地看著白鶴眠。白鶴眠就是怕軍裝,面對封老二的時候鬼精鬼精的,小腦袋蹭了蹭青年的頸窩:“喂,你也是封家的少爺?”“嗯?!狈饫隙阉畔?,輕輕撫平衣服上的褶皺,見少年探頭探腦地四處望,眼睛微彎。“那你是封老三?”白鶴眠警惕地問。“我排行第二?!狈饫隙托牡亟忉?,“我叫……”“你不是封老三?”他卻失望地打斷了封老二的話,遺憾地嘆了口氣,趁著封老大沒開口,蹦著爬上墻頭,重新翻了出去。封老二眼角的笑意隨著少年的話剝繭抽絲般抽離:“大哥,他是誰?”封老大失笑:“白家的小公子,爹娘還在的時候,給老三定的娃娃親。我前些日子去白家辦事時見過幾回,是個機靈的小子,老三肯定會喜歡?!?/br>封老二飛速地眨了下眼:“三弟的那個男妻?”“可不嗎?”封老大隨口調(diào)侃,“你以前常說包辦婚姻沒有好下場,還帶著老三跟我吵過幾回?!?/br>封老二垂在身側(cè)的手不易察覺地抖了一下。封老大沒察覺到他的異樣,轉(zhuǎn)而問:“幾時的船?”“下午三時?!?/br>“我讓警衛(wèi)員送你去碼頭。”封老二拒絕了:“不必,我自己去就行?!?/br>“一個人出去念書,我總歸是不放心的。”封老大幽幽道,“你執(zhí)意去留洋,我也不好攔,畢竟家里的事你終歸要接手,多學(xué)些也好……罷了,記得照顧好自己?!?/br>“知道了,哥?!狈饫隙屏送票橇荷系难坨R,走出家門的時候,腳步頓住,扭頭望白鶴眠跳下去的那處圍墻,忽而道,“我還是不同意這門婚事?!?/br>言罷,不顧大哥無奈的嘆息,頭也不回地走了。這些事情白鶴眠不知道,他只記得自己許多年前和封二爺見過面,那時候的封老二腿還沒殘廢,也沒被傳成不舉的廢物,是封家鼎鼎大名的二少爺,收到德國軍校的錄取通知書,好些年都是金陵城里的百姓茶余飯后的談資。所以封二爺必定做不出把人鎖在屋里鬧洞房的丑事,只有不著五六的封老三做得出來。白鶴眠蹬掉了皮鞋,拎著裙擺爬上床,踹開錦被,舒舒服服地躺下——生氣有用嗎?一個落魄家族的小少爺,沒被下藥綁在床上強迫就不錯了!與其自怨自艾,不如想想和封老三成婚以后如何逃跑。白鶴眠心底住了個素未謀面的熟客,即使未來沒有再見面的可能,他也不想在封家的深宅大院里蹉跎一輩子。想到那位客人,白鶴眠又想起他們的定情信物,也不知是不是昏睡時出了岔子,他搜遍了全身也沒找到那塊石頭。正找著呢,隔壁傳來房門開合的聲響,沙沙的,繼而是門閂磕在墻上,砰的一聲響,白鶴眠這才意識到洞房側(cè)面還有間屋子,與他不過一門之隔。換句話說,這兩間屋子連在一起,就靠門攔著。就是不知道這扇門有沒有落鎖。白鶴眠從床上爬起來,躡手躡腳地跑過去,想起來時帶路的軍官打了封二爺?shù)钠焯?,說不準(zhǔn)隔壁住的就是封二爺。留洋的封老二肯定比封老三講理,他想也沒想就跑了過去。也是白鶴眠運氣好,那扇門果真沒上鎖,只是屋內(nèi)沒有開燈,黑洞洞的,只隱隱約約露出家具的輪廓。白鶴眠不想回到洞房里去,壯著膽子往前走,結(jié)果腳尖撞到了桌角,痛得眼角沁淚,差點站不穩(wěn)。朦朧間,他似乎看見不遠處晃過一道黑影,剛剛在隔壁聽見的沙沙聲再次傳了過來。只不過這回聲音更清晰,他也聽得更明白——那是輪椅的輪子摩擦地面的聲響。“封二爺?”白鶴眠心里一喜。文質(zhì)彬彬的封二爺絕對不會為難他。回答白鶴眠的是由遠及近的沙沙聲,他有心幫著去推輪椅,又實在看不清屋內(nèi)的情狀,只好站在原地,眼巴巴地盼著封二爺過來。封二爺搖著輪椅過來了,像一團隱于夜色的影子。白鶴眠聽見男人說:“起來了?”“嗯?!卑Q眠連忙道謝,“我遇上馬匪了吧?”他感慨:“多謝封二爺仗義援手,但我和您弟弟的婚約……”話音未落,白鶴眠的話就被封老二打斷。男人像是并不在意他與弟弟的婚事,徑自搖著輪椅將白鶴眠身后的房門打開,繼而迎著洞房內(nèi)曖昧的紅光,扭頭笑了笑:“進來說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