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礁石下的大海。

李斯年沉默了一會兒，似乎有很多話不知該怎么說。良久，他抬起頭，直視著方岱川，目光復(fù)雜澄澈，迷惘又真誠，他說：“你和他們不一樣，他們懷著惡意來到這座島上，說句不好聽的，死有余辜。但是你不同，你之所以上島，完全是一個巧合，是我的錯，當(dāng)初沒有阻攔你，讓你上了車。我想把你活著送回去，我對你的生命，有責(zé)任?！?/br>
方岱川萬沒想到李斯年是這樣想的。

他愣在了當(dāng)場。

李斯年走上前，輕輕環(huán)抱住他，因為只有一只胳膊，抱得不甚嚴(yán)實，但是很緊。他在他耳邊笑道：“川兒哥，我這么自私，這么涼薄，我身上一樣帶著原罪，帶著惡意和罪孽，沒有你，我跟他們有什么區(qū)別？”

方岱川遲疑地回身摟了上去，兩個人在海邊擁抱著。

“假如換一個場景，”李斯年幽幽地問道，“換一個場景，你與我只能活一個，你會不會犧牲自己，成全我？”

方岱川一下子被問住了。條件反射下就想承認(rèn)，但是這話說出來就是打自己的臉，他想了好一會兒，方才違心地說道：“當(dāng)然不會，我會的乖乖活下去，你比我聰明，比我有手段，放棄我自己，那我就真的死定了，但是假如放棄你的話……”他突然有些說不下去，過了一會兒，他吸了吸鼻子，“放棄你的話，你一定能活下來的?！?/br>
李斯年低低地笑了兩聲，沒有拆穿他言不由衷的話。兩個人抱了一會兒，分開的時候，方岱川好像聽見李斯年說了一句話。

他的聲音太小了，埋在風(fēng)里，方岱川沒聽清。似乎像是說：“記得你說過的話?！?/br>
別墅的二樓，杜葦和陳卉的房間。

陳卉渾身赤裸，側(cè)躺在床上，抱著男友的尸體，像男友還活著時那樣，將頭靠在男友的頸側(cè)。

杜葦?shù)哪X袋消失了一半，顱骨支棱在空氣里，只剩下小半張臉。破碎的骨片戳穿了陳卉的脖頸，鮮紅的血和暗紅的血混在一處。陳卉毫無所覺，伸手將男友僅存的半張臉擦干凈，嘴角和下巴上的血跡都抹去。杜葦總是笑著的眼睛已經(jīng)隨著上半截顱骨碎掉了，陳卉看了一會兒，俯身親了親他的嘴角。

“都怪你，”陳卉又躺了回去，拉起男友的手指，和自己十指交纏著，“你什么事都不告訴我，你要是早說我們能轉(zhuǎn)換陣營，我就不殺丁孜暉了。”

杜葦?shù)氖种敢呀?jīng)變形了，關(guān)節(jié)處腫大僵硬，手臂呈現(xiàn)出一種腐敗的青灰色。

“你為什么要跟她們上床？”陳卉委屈地舔了舔男友裸露的耳骨，尸液腥苦的味道在她舌尖久久不散，“明明我那么喜歡你，你也那么喜歡我?！?/br>
“我以為你會背叛我，”她低頭喘息了兩秒，口鼻處已經(jīng)開始滲出血來，“與其你背叛我，不如我先背叛了你。”她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跡，毫不在乎地隨手擦在床單上，翻身坐在了尸體上。

尸體也沒有穿衣服，僵硬的肢體大咧咧地敞在空氣中，夏天天熱，尸體的內(nèi)臟已經(jīng)開始有些腐敗反應(yīng)，腹部微微鼓起來。

陳卉撥了撥男友冰冷的下體，扶住，然后對準(zhǔn)，直接坐了下去。

她已經(jīng)開始出血，內(nèi)臟和yindao上壁也滲出血來，她卻不管，面無表情地上下動作了一會兒。

沒有意義，從來漲的熱的躍動著的東西現(xiàn)在冰冷僵硬，沒有一點生機(jī)，給不了她快樂和灼熱。

陳卉低頭研究了一會兒，他們結(jié)合的地方混合著各種體液，臟得可怕。陳卉閉了閉眼睛。

她身邊的床頭柜上，散落著三瓶用空了的瓶子，一只注射器的針頭上還滴著血。

風(fēng)揚起她大敞的窗戶，從外面吹動起窗簾，床上的兩個人死死抱在一起，沒有起伏。

第84章第六夜·03

李斯年和方岱川又上了一次三樓。

昨夜兩人聽到楊頌的尖叫，匆忙從三樓跑下去，發(fā)現(xiàn)牛心妍兒子被燒，然后又趕上了亂七八糟一系列的事情，人一個接一個地死，他倆一直沒再上來過，三樓還維持著兩人狂奔下樓時候的原樣。兩人這次心無旁騖，直奔小黑屋，將當(dāng)初散落的文件收整好，裝袋密封帶了下來。啤酒肚的尸體也被他倆聯(lián)手拖了下來，埋回了那座沙坑里。

三樓還有其他幾個房間。

方岱川好奇心空前地膨脹，明天就是第七天，就會有人來接，無論如何，這一關(guān)算是過去了，他生出些別的心思。

“我們打開別的門看一看吧，”方岱川說，“陳卉說的對，幕后boss還不知道在哪里，我們找找線索也好，總不至于太過被動。”

李斯年點了點頭，找來錐子鐵絲什么的，鼓搗了半天。他叼著改錐，右手掰著一張卡片塞進(jìn)門縫里，擰松螺絲把門鎖直接卸掉了。

兩人推門進(jìn)去。

三樓的房間挺開闊，坐北朝南，采光和通風(fēng)都很好，有樓下大廳的一半大小。方岱川舉著蠟燭觀察，應(yīng)該是窗戶楔了一個小縫兒，房間里有一股輕微的海風(fēng)的腥味?？繅λ拿娣胖┘揖呤裁吹模济芍粚影撞?。

方岱川走到屋角，把白布隨手揭開。

是一幅畫。

一個男人獨自被綁在海邊礁石上，重重鎖鏈?zhǔn)`著他的肢體，天上群鳥盤旋，每只鳥都像一個黑沉沉的暗影，飛掠著想吞一口他的rou。他的胸膛被剖開一半，露出里面血紅色的內(nèi)臟，很壓抑。

“這是什么？”方岱川皺著眉，伸手摸了摸畫布，顏料刷在畫布上，有輕微的刷痕和凸起。

李斯年站在他身后端詳著畫：“被縛的普羅米修斯。”

是臨摹的名畫，方岱川心想，他突然想起來在牛心妍母子房間見過的那幅，難道說也是boss自己臨摹的？倒還挺用心，他這樣想著，將燭臺湊近畫布，細(xì)細(xì)尋找著上面的落款。

角落里有個不起眼的署名，花體的鋼筆簽字，只有一個單詞，Eternity。

Eternity？方岱川在腦海里轉(zhuǎn)過一圈，回憶著大學(xué)學(xué)過的那點可憐的英語詞匯量。

沒記錯的話，似乎是個很宗教意義的單詞，是永恒的意思？

方岱川摸不著頭腦。

他一一掀開白布，帆布下罩的，全都是畫，幾十副畫，有方岱川認(rèn)識的，也有他不認(rèn)識的，有臨摹的，也有畫這片海島的，色彩沉郁，筆觸悲涼。然而也偶爾有幾幅宗教主題的畫，圣母垂目憐愛地注視著世人，或者抱著水罐的希臘女神，沐浴在陽光底下，叫人心情稍稍平和。

方岱川不知怎么，看得心里有點難受。

“這個人真可憐?！彼胫阒闭f了。

李斯年正仰頭看一幅圣母像，聞言愣了一下：“怎么說？”

美術(shù)和美學(xué)鑒賞想必是導(dǎo)演的必修課程，李斯年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