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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沈澄身上有一種懶惰輻射,寧北上就是防網(wǎng),鉛制的那種。防護網(wǎng)一撤,輻射就無孔不入,深入血液骨髓。方京華最忍受不了他們這點,進門就埋怨道:“你們怎么回事?這么多人在家就不能倒個垃圾?沈澄,這可是你家,你這么不怕臟的?”沈澄微笑道:“怕臟我當初就不會選擇婦產(chǎn)科了,你說是吧小江?”小江說沒錯,婦產(chǎn)科,肛腸科,怕臟的人去不了。沈澄說:“京華,好姑娘,去幫我把洗衣機里的衣服晾了吧。寧北上一早上洗的,應(yīng)該洗好了?!?/br>方京華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到陽臺晾衣服去了。第六個食客進門后,沈澄開始給寧北上打電話:“北上,大事不好了?!?/br>寧北上說:“什么?”沈澄說:“今日蝗蟲甚多。”“幾個?”寧北上問。“加上你我,八個?!鄙虺握f。寧北上在那頭笑了一下,說:“我馬上回來?!本蛼炝穗娫挕?/br>沈澄從沙發(fā)上跳起來,指揮道:“快快,寧北上回來了,你們該干活的干活,該表現(xiàn)的表現(xiàn)。”“今天吃什么?”肝膽胰外科的小朱問他。“rou?!彼啙嵱辛Φ卣f。沈澄無rou不歡,但也許是平常消耗太大的緣故,他怎么吃也不見胖。打個比方:他今天中午怒吃肥rou一斤,似乎貼了點兒膘,但到了明天,從早到晚六臺手術(shù)又會將他打回原形。他的導(dǎo)師是個四十多歲的年輕主任醫(yī)師,產(chǎn)科的偶像,備受追捧,在產(chǎn)科除了大主任外他占的床位最多。此神仙每天六臺剖腹產(chǎn)手術(shù)是常態(tài),有時候一上午就四臺,在他手下連喝口水都得抓緊,兩點之前能吃上午飯都算是早的。沈澄跟上這么一個意氣風發(fā)的老師,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倒霉。幸運的是,他可能比別人多了幾倍站手術(shù)臺的機會,練手的機會也多,比如縫合傷口,而不是光傻戳著當助手。倒霉的是,他也比別人要累幾倍。寧北上的老師就溫和多了骨科雖是力氣活,但人家鐵漢柔情。九點剛過,寧北上回來了,果然買了許多rou,而且是豬肋條五花rou,小江他們歡天喜地迎了上去。“是紅燒rou嗎?”小朱激動地問。“腐乳rou。”寧北上回答。腐乳rou、東坡rou、酒香rou、虎皮rou、扣rou、櫻桃rou……說穿了都是紅燒rou,萬變不離其宗。歷史上最愛吃rou的名人是蘇東坡,他甚至為豬rou寫了一首頌,全文如下:凈洗鐺,少著水,柴頭罨煙焰不起。待他自熟莫催他,火候足時他自美。黃州好豬rou,價賤如泥土。貴者不肯吃,貧者不解煮。早晨起來打兩碗,飽得自家君莫管。其實這就是一篇紅燒rou食譜,什么慢火煨啦,什么少點兒水啦,什么別著急啦,關(guān)鍵是人家每天早上起來要來兩碗,可見老頭仙逝時血脂應(yīng)該很高……寧北上的腐乳rou做法比紅燒rou略復(fù)雜,要用到腐乳和紅曲米,但關(guān)鍵還是火候。煮rou收汁的時候他一直在鍋邊上看著,那些擇菜、洗菜的活計自然都交給了方京華。方京華的性格難以形容一半極為細致,有潔癖;另一半好似開閘猛虎據(jù)說泌尿科的病人最害怕的就是她,倒不是因為她是個女醫(yī)生——男女有別會讓人不好意思,而是她給你檢查時,你要是扭扭捏捏脫褲子慢了,她會發(fā)飆。燒好了腐乳rou,寧北上又把烤鴨取了出來??绝喪窃邴u菜店買的,因為人多,他買了兩整只。方京華給他打下手,將薄面餅裝盤,蘸醬裝小碟。還得加大蔥絲,切蔥絲的活心兒寧北上卻沒讓方京華干,而是把沈澄抓了過來。沈澄拽著游戲手柄不肯放,說:“哎喲,自家人吃飯講究什么刀工再說我刀工不好,心外科的小宋在這兒呢?!?/br>寧北上說:“我讓你嘗嘗大夏天跑菜場、鉆廚房火燒火燎的滋味?!?/br>沈澄見他脫得跟光豬似的,脊背上全是汗珠,也不好意思再耍賴皮,只好洗了手把蔥切了。廚房面積本來就小,擠進來一個沈澄,加上人高馬大的寧北上,方京華便沒地方待了,她高高興興地出去吹空調(diào)。切完了蔥,沈澄還被揪著切了絲瓜和蓮藕,這才被滿頭大汗地放了出來。他對幸災(zāi)樂禍的搶救室小江說:“我受苦了,趕緊給我拿水來。”小江于是給他倒了一杯guntang的熱開水。“你……”他把小江的手推開,心塞地躺回沙發(fā)上去了,中午十二點開飯,八個人把小桌子圍得滿滿的,就聽不知道誰喊了一聲“開吃”,所有人一哄而上,把紅亮誘人的腐乳rou往碗里夾。沈澄怒道:“混蛋!囂張!寧北上冒著酷暑燒的菜,怎么也得讓我先動筷子!”旁人不理他,埋頭吃rou,風卷殘云。一般來說,越是簡單的菜肴越是考驗廚師的手藝。豆腐湯是簡單的,可揚州文思豆腐卻是廚藝界的黑洞。紅燒rou也是簡單的,但頂級廚師也可能陰溝里翻船把rou燒老了。寧北上精心燉了一上午的腐乳rou肥而不膩,入口酥軟,南乳的香味濃郁,最大的問題是不夠吃——整整四斤的豬肋條rou,大家竟然一頓就吃完了,方京華還埋怨說自己只吃到兩塊。“兩塊夠了,姑娘家的不要吃這么多脂肪。”沈澄低聲安慰她,隨即筷指骨科師弟錢大偉:“下周你不許來了?!?/br>錢大偉的嘴里塞得滿滿地說:“唔?為什么?”沈澄說:“因為你一人要吃三人份。”錢大偉把嘴里的rou吞掉,又叼了只烤鴨大腿,哀求地轉(zhuǎn)向?qū)幈鄙险f:“師哥,我下個禮拜還想來?!?/br>寧北上說:“下星期你來不了了,今天你是和魯立調(diào)休的吧?下星期該輪到他了?!?/br>錢大偉流下了不甘心的眼淚。“魯立也不行!”沈澄一干人等激烈地反對,“他身高都超過一米九了,又喜歡健身,比錢大偉還能吃!”沈澄端坐著道:“小朱、小江、小宋、小馬、小方咱們都準備著,下周四截殺魯立?!?/br>小朱、小江、小宋、小馬說“好!”方京華冷冷地說:“沈澄你得有點兒良心吶,你那網(wǎng)游號可都是魯立在幫你練啊?!?/br>“哦?!鄙虺握f,“那歡迎魯立,熱烈歡迎?!?/br>錢大偉嫉恨地伏桌而泣,順便把手伸向另一只鴨腿。酒足飯飽,大家抓鬮決定誰洗碗,肝膽胰外科小朱不幸抓中,哭著被扔進了廚房。其他人漸漸散去,最后只剩下方京華。方醫(yī)生和他們住在同一個小區(qū),而且是前后樓,直線距離不到五十米。這姑娘讀書讀得連一個女性朋友都沒有了,只好和沈澄寧北上玩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