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是……桃花鎮(zhèn)是個夜里比白天更熱鬧的所在。遠處雜亂的樂聲尚可忽略，隔壁的人家卻不知何時來了個猛男子，床板吱嘎聲、輾轉(zhuǎn)愛語聲穿窗而入，聞晨和小杏尚能見怪不怪置若罔聞，小蓮卻神色飄忽，羞紅了臉。

猛男子不但沒完沒了，而且愛好詭異，口中吵吵嚷嚷，盡是些又臟又賤、不堪入耳的言語。

天下之大，喜歡聽別人辦事響動的人并不少，但顯然，這屋里的五個人都沒有這種愛好。何況那猛男子聲音沙啞，怪腔怪調(diào)，只聽其聲就能想象其人必定丑得叫人倒足胃口。

小蓮才吃了幾個餃子，就自稱已經(jīng)吃飽，丟下筷子，跑到角落里漱了口、補了點胭脂，在屋里轉(zhuǎn)上兩圈，抱起那把大大的琵琶，重新坐到繡墩上：“我再彈會兒琵琶吧。小杏jiejie你坐在那，沒事，我可以自己彈自己唱。”

能用琵琶聲遮一下隔壁的聲音也好，聞晨笑瞇瞇地對她點頭，表揚“女兒”的懂事乖覺。

小蓮怯怯地看著秦頌風(fēng)：“秦公子，你有什么想聽的？”

季舒流以為秦頌風(fēng)會說隨便，但秦頌風(fēng)說的是：“還唱剛才那個?！?/br>
小蓮聽話地邊彈邊唱，唱了一遍，又問唱什么，秦頌風(fēng)居然還說“剛才那個?！?/br>
小蓮不再多問，把那“急水浮萍風(fēng)里絮”唱了一遍又一遍。秦頌風(fēng)沉默地聽著，這首曲子響起的時候，他好像連吃相都文雅了許多。

小杏說自己的妝花了要出去補。聞晨扯著季舒流，耳語道：“季少俠，你來，我有話要問你?！?/br>
她若叫“公子”季舒流未必肯走，叫“少俠”似有要事，季舒流就稀里糊涂地隨著她出了門。

屋里一下子就只剩秦頌風(fēng)和小蓮兩個人，小蓮的琵琶不緊不慢，悠悠唱出最后一句“斷云零雨知何處”，長長地唱滿了最后一個字，才停下來，對秦頌風(fēng)淺淺一笑，放下琵琶，把還溫著的甜酒倒在秦頌風(fēng)杯子里。

秦頌風(fēng)沒喝酒，對她和氣地笑了笑，用哄小孩的語氣問道：“小姑娘，那個曲子很少聽見有人唱，誰教你的？”

小蓮困惑地眨眨眼睛：“鎮(zhèn)上很多jiejie都會唱呀，我聽了幾遍就學(xué)會了?！?/br>
“你喜歡它？”

“喜歡?！毙∩忺c頭，泫然欲泣，“我覺得，它好像就是為了我們這種女人寫的，良家女子嫁給別人，即使丈夫?qū)λ缓茫辽龠€有娘家，還有個根，可我們不管是從良嫁人，還是留在院子里，等到老了、丑了，都逃不掉這種……命數(shù)。”

秦頌風(fēng)沉默了片刻，道：“聞晨怎么還不回來，你去把她叫回來，飯才吃了一半，人怎么跑了?！?/br>
小蓮可憐兮兮地道：“公子，你……你為什么不要我呢？我以前還沒有……沒有跟過別人，你不要嫌棄我出身不好。我、我就連給人唱曲子都離得遠遠的，以前連酒都沒陪過的?！?/br>
之前螞蜂刻意給秦頌風(fēng)塞美女，轉(zhuǎn)眼間就當了叛徒，今日聞晨居然也給秦頌風(fēng)塞美女，他難免有點多心。但他思前想后，還是覺得聞晨不至于如此，何況他耳力足夠好，能聽見季舒流在外面的院子里與聞晨交談，并未遠去，也未遇險。

最重要的是，如果小蓮早知道秦頌風(fēng)喜歡那首“急水浮萍風(fēng)里絮”才刻意下套勾引，就不會說鎮(zhèn)上“很多jiejie”都會了。

秦頌風(fēng)的七分警惕只剩下一分，心念一動，并不急著叫來聞晨澄清，而是問小蓮：“你‘mama’對你怎么樣？”

小蓮眼中流露出鮮明的崇拜之情：“我mama對我和小杏jiejie特別好，整個桃花鎮(zhèn)都沒有她這么好的mama，連親生的都沒她那么好，有一次客人打了小杏jiejie幾巴掌，我mama提起掃帚就把那客人打了出去，事后那客人找來好幾個人尋仇，我mama竟然一個人把他們都打了出去！而且你覺得不覺得，她長得也特別美，平時，她擔心搶了我和小杏jiejie的風(fēng)頭，都不敢好好打扮……”

秦頌風(fēng)忍不住笑了出來。

小蓮似乎把這一笑誤解為嘲諷，臉刷地紅了，垂著頭道：“公子，你生得這般俊，又是個很有名的人，見過大場面，是不是覺得我們都丑得很，只會在這窮鄉(xiāng)僻壤坐井觀天?！?/br>
“沒有，你們都長得不錯。”秦頌風(fēng)道。

小蓮眼中重新升起希望。隔壁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卻依舊沒停，她用纖細的手指指著那個方向，小聲道：“我們隔壁，以前不是現(xiàn)在的這家人，而是白mama一家，只有白mama和紅楓jiejie兩個人。后來有一位客人把白mama和紅楓jiejie一起帶走了，房子才轉(zhuǎn)給別人。白mama也很年輕，只有三十多歲，雖然不如我mama好看，也很有風(fēng)情的。其實，也不需要很多錢……”

……原來那里的姐妹同嫁在桃花鎮(zhèn)果然不算什么，這孩子居然想效仿先例來一出母女同嫁！秦頌風(fēng)趕緊吃了倆餃子壓驚。

小蓮羞羞怯怯，稍微往秦頌風(fēng)身邊湊近一點：“那位季公子出去這么久，他和小杏jiejie的好事，應(yīng)該已經(jīng)成了吧，秦公子……”

秦頌風(fēng)內(nèi)功深厚，能聽見季舒流還在院子里和聞晨說話，深吸一口氣站起來，本來想立刻打開門叫她看看季舒流的“好事”沒成，忽然按捺不住好奇，問道：“這都是你mama安排的？”

小蓮點頭。

“什么時候安排的，我怎么沒聽見。”

小蓮忸怩道：“用眼神就可以了，不用說出來的?！?/br>
秦頌風(fēng)低頭看著這還沒長夠身量的小丫頭：“聞晨為什么叫小杏去管季師弟，你來管我，難道不應(yīng)該反過來？”

小蓮十分詫異：“原來公子喜歡小杏jiejie嗎？對……對不住，我mama看走眼了。我們院子里的規(guī)矩，季公子這樣不經(jīng)人事的少年男子，一般要找個有幾分閱歷的姑娘引導(dǎo)，否則兩個都什么也不懂，是……是，呃，不得趣味的?！?/br>
季舒流真的還需要引導(dǎo)的時候，秦頌風(fēng)也不是沒見過。他莫名感覺自己成了個“有幾分閱歷的姑娘”，終于樂不可支，放聲大笑。

小蓮整個人都被他笑愣了，不知所措。

秦頌風(fēng)這才打開門，門外聞晨還拉著季舒流喋喋不休地勸說：“男人嘛，總有長大的時候，凡是到了我們桃花鎮(zhèn)的男人，只要年滿十五，沒有不試試的。季小哥如果還是童男之身，正好讓小杏教教你，不然將來洞房花燭，萬一不得其門而入，可如何是好？”

季舒流瞥見門開了，腳下一錯，嗖地躥到秦頌風(fēng)身邊。秦頌風(fēng)拉著季舒流對聞晨道：“吃完飯就不打擾了，后會有期?！?/br>
“秦、秦二哥！”聞晨詫異，“你真不留下？我家小蓮的模樣在鎮(zhèn)子里也算出挑的，而且還是個閨女，你不要嫌棄……”

秦頌風(fēng)一步跨到她面前，低頭看著她道：“你整天跟一幫嫖客混在一起學(xué)傻了吧。我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