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將她賣了

    蜚蜚死過一次。

    是在她七歲的時(shí)候，無端生了場(chǎng)急病。

    本也不致死，只是碰巧父母兄長(zhǎng)外出跑商，家中無人，只一位九歲的jiejie阿柔帶著她。

    jiejie常年跟著一位隱居的名醫(yī)學(xué)習(xí)，小有所成，自然就給配了藥。

    熬煮之時(shí)，想起那藥腥苦難喝，怕她咽不下去，便去了后山，打算摘甜果讓她過嘴兒。

    沒想中途遇上野獸，周旋之下又迷了路，待到歸家之時(shí)，家中竟已火光漫天，大半個(gè)宅子都燒了！

    街坊四鄰奔走著救水，卻沒人知道小蜚蜚還在里面。

    此后經(jīng)年，這場(chǎng)火始終是阿柔的心頭病。

    可謂醫(yī)者不能自醫(yī)，盡管后來，阿柔成為了慶云國(guó)舉足輕重的人物，也仍走不出meimei因她而死的陰影，終日郁郁寡歡……

    蜚蜚為什么知道呢？

    因?yàn)樗篮蟛粌H沒能離開，反而被困在了jiejie的長(zhǎng)命鎖里，就這么悄無聲息的伴了她十多年。

    這十多年里，蜚蜚先后瞧見父母兄姊對(duì)她日益增長(zhǎng)的思念與愧疚；瞧見父親做生意發(fā)了大財(cái)，舉家搬至京都；瞧見大哥打了勝仗、二哥中了狀元、三哥成了京都名士；瞧見jiejie步步登高，甚至與天子比肩！

    即使不能參與其中，但瞧見親人榮華加身，江家長(zhǎng)盛不衰，蜚蜚自然也是高興的。

    一直到，jiejie阿柔榮登后位，冊(cè)封大典時(shí)，在那一眼望不到頭的金鑾高臺(tái)之下，一百四十七位高僧擊磬誦經(jīng)，梵音響徹巍峨大殿，繞耳不絕，吵得蜚蜚頭暈耳鳴，幾乎魂飛魄散！

    恍惚間，她覺得自己越來越輕，似乎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拉扯著她……

    而等她再睜開眼，竟然就莫名其妙的回到了從前，自己剛剛五歲的時(shí)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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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蜚蜚，來?！?/br>
    劉桂云手里拿著塊糖炸糕，沖門邊的小豆丁招手，“王姨母給你的，可好吃了。”

    蜚蜚沒有動(dòng)作。

    因?yàn)樗溃膵鹗窍氤眉依餂]人，把她賣了！

    ——這糖炸糕里有藥，吃了就會(huì)昏睡。等她再醒過來，就不在花江村，而在那個(gè)麻花臉的壞女人家里了！

    壞女人姓王，有個(gè)兒子，是天生的殘疾。怕他以后找不到兒媳婦，所以買了她去。讓她做很多很多的活兒，還不給她飯吃。

    直到一年后，父親托人找到了她的下落，才脫離苦海。

    那種擔(dān)驚受怕的感覺，她現(xiàn)在都記得！

    可蜚蜚說不了話，只能驚恐地瞧著她們，因?yàn)檠劬Υ?，顯得有些訥訥的。

    “來呀，這里頭包著糖心呢?！眲⒐鹪粕砗蟮耐跏蟽裳鄯殴獾厍浦薏坏帽鹁团?。

    “這小丫兒，真好看?！彼€說，“可惜是個(gè)傻的?！?/br>
    四嬸以為蜚蜚聽不懂這些，也不避著她，沒好氣地嗆了王氏一句：“不傻輪得到你家？這叫天公作美，跟你那寶貝兒子正是相配。”

    “你！……”王氏攥著拳，恨不得捶這惡婦一頓。

    但想到三貫錢能買個(gè)這么漂亮的娃兒，只得忍了：“你趕緊的吧！”

    四嬸也擔(dān)心讓人瞧見，當(dāng)即走到蜚蜚身邊，將油乎乎的糖炸糕塞到她的小手里：“快吃。”

    蜚蜚掙了一下，沒掙開。

    她極想大聲罵她們，讓她們走開，但身體卻像是被凍住了一樣，完全不受她的控制。

    因她是早產(chǎn)兒，不像正常孩子那樣健康——都五歲了還不會(huì)說話，也不會(huì)跑，他們都以為她是傻子。

    但她不是傻子，她知道自己正面臨著什么，不由急得直哭。

    蜚蜚連哭都是無聲無息的。大眼睛里滾落豆大的淚珠，眼眶紅得嚇人，表情卻仍是木然著。

    “怎么、怎么就哭了？”王氏顯然沒見過這樣的孩子，心里揪得慌，粗糙的手給她擦眼淚，驚疑不定地問劉桂云，“她因何如此？”

    劉桂云白了她一眼：“管她因何如此？日后你能對(duì)她好些，便是她的造化了！”

    說著，抱起小豆丁兒就往外走。

    王氏的牛車停在后門，她動(dòng)作麻溜地將蜚蜚藏在里面，轉(zhuǎn)身同王氏拿錢。

    蜚蜚被一堆破爛堵在角落，臉上全是淚水，卻表達(dá)不出來，急得發(fā)出小獸般的嗚咽聲：“嗚嗚?！?/br>
    連著打了幾個(gè)哭嗝兒，她努力開口說話，“不要、賣我……”

    她哭得傷心。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前面拉車的老牛突然低哞著，躁動(dòng)地踢踏著牛蹄。

    蜚蜚重復(fù)著她的話，幾遍之后，那老牛竟“哞——”地長(zhǎng)嚎了一聲，一陣風(fēng)似的，尥開蹄子狂奔了起來！

    王氏還在和劉桂云討價(jià)還價(jià)，沒注意這邊的動(dòng)靜，倒是劉桂云瞧見了，指著咣當(dāng)作響的牛車，大喊：“牛！牛跑了！”

    “牛！我的牛！”王氏反手將錢從劉桂云手里抽了回來，撒瘋一般追過去。

    劉桂云攥了攥摸過銅板的手心，只得跟上。

    此時(shí)正值冬種，勞力都下地做活兒去了，守在家里的不是老人就是孩子，瞧見這瘋牛跑得口鼻冒煙的架勢(shì)，躲都來不及，又哪里敢攔？

    一時(shí)間，居然真叫它把兩人給甩開了。

    蜚蜚坐在顛簸的車?yán)?，透過揚(yáng)起的擋簾看到苦苦追車的兩人，那哼哧帶喘的模樣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她覺著有些滑稽，大眼睛眨了眨，不再哭了。

    前面的老牛短短地“哞”了一聲，漸漸放慢奔跑的速度，長(zhǎng)尾巴愉快地輕掃著。

    蜚蜚覺得不可思議，努力撥開身前的東西，想要仔細(xì)看看這牛。

    “孩子！車?yán)镉泻⒆?！”眼看著牛車往人多的方向跑去，王氏大喊，“幫幫忙啊，攔住它?！?/br>
    聽到王氏的喊叫，蜚蜚一陣心慌，又縮回了車?yán)铩?/br>
    車簾擺動(dòng)間，她瞧見路邊田地里有不少冬種的人，心下稍定。

    想了想，又磕磕絆絆地對(duì)老牛說：“找、jiejie?！?/br>
    老牛聽見她的話，當(dāng)即調(diào)轉(zhuǎn)方向，悶頭朝王氏沖了過去！

    王氏本在路中間使勁揮著手，沒想到它還真的回來了，心中無比欣慰，喜笑顏開地想要迎回失而復(fù)得的財(cái)產(chǎn)。

    結(jié)果老牛根本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頂著一對(du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