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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桌旁,有一個畫琺瑯花鳥紋瓶,里面插著幾十卷畫軸。 秦秾華被無形的魔力蠱惑,走到畫琺瑯花鳥紋瓶前,抽出了畫軸。 她看了一張,再也無法停止,一張張畫軸在她手中展開,湮滅于烈火中的摘星宮重新現(xiàn)身世間。 摘星宮后花園,一只毛發(fā)蓬松的獅子貓用后腳站立,前腳試探去抓小女孩手中的魚干。 摘星宮花廳,小女孩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目光緊鎖宮女手中即將剝出的一枚荔枝。 摘星宮書房,高大的書柜前趴了一個踮腳的小姑娘,她高舉的右手正在努力取下一本已經(jīng)抽出了一半的書。 小女孩都是同一個人,但年紀(jì)不一,從牙牙學(xué)語到亭亭玉立的年紀(jì)都有。如果說小女孩還不能讓她肯定,那么她手中這幅畫著少女和鳳轎的畫,已經(jīng)讓答案昭然若揭。 樓下忽然傳來腳步聲,秦秾華心中一驚,立即將畫重新卷好,放入瓶中。 “大膽!還不跪下?!” 厲喝響起的時候,秦秾華剛好將最后一卷畫投入瓶中。 烏孫王和他身邊橫眉豎眼的總管太監(jiān)站在書房門前,她心跳如擂,低著頭,趨步走到烏孫王面前跪倒。 “……民女盈陽參見王上。” 總管太監(jiān)怒聲道:“誰讓你闖進(jìn)東宮驚擾太女的?來人啊,把她——” 面沉如水的烏孫王打斷了總管的話。 “你在這里做什么?” 總管像被捏住了脖子,后邊的聲音陡然消失。他露著詫異的表情,飛快瞥了一眼擰著眉頭的烏孫王,牢牢閉緊了自己的兩片嘴唇。 “回陛下……”秦秾華咽下喉嚨口的小秾華三個字,說:“毘汐奴今早用了rou羹不知所蹤,民婦從路過百花園的一名貴女口中得知,貓跑入了這間宮殿,民婦這才……” 烏孫王聲音愈發(fā)不快:“此處是太女清修之地,若非本王到訪,宮門日常緊閉,毘汐奴怎么會——” 他話音未落,一只雪白的獅子貓從他腳下鉆了出來,搖著烏黑的尾巴,施施然地走向跪在地上的秦秾華。 秦秾華注視著在她面前坐下的獅子貓,它對她正遭遇的難關(guān)一無所察,優(yōu)哉游哉地舔著頸上皮毛。 烏孫王換了個話頭:“宮中沒人和你說這是禁地?” “領(lǐng)我入宮的嬤嬤說,貓在什么地方,我就要在什么地方?!?/br> 半晌后,烏孫王嘆了口氣。 “罷了……你帶毘汐奴出去。記住,你沒有來過這里,明白嗎?” “……是?!?/br> 秦秾華抱起小秾華,從地上起身,默默行禮后走向門外。 “毘汐奴——”烏孫王忽然開口。 秦秾華停下腳步,神色如常地轉(zhuǎn)身面對他。 “王上要抱小主子?” 烏孫王沒看她送出的炸毛獅子貓,眼里閃過一抹失望。擺了擺頭: “……算了?!?/br> 腳步聲消失后,總管太監(jiān)滿腹狐疑,卻不敢開口尋求一個答案。 沒有一個誤入東宮的宮人能活著離開,不論他們闖入東宮的理由是什么,總歸是撞破了王家隱秘,然而這一次,王上卻高高提起,輕輕放下了—— 那宮女,容貌刻薄,上不得臺面,更何況是結(jié)過婚的,王上為何為她破例? 總管太監(jiān)不敢問的問題,在當(dāng)天夜里,被一個敢問的人問了出來。 “聽聞盈陽今日闖入東宮,王上為何要放她離開?” 半躺在羅漢床上的王后漫不經(jīng)心道,一名侍女在旁輕輕為她打著小扇。 “我已命她守口如瓶?!睘鯇O王站在原處,讓侍女將外衣褪下。 王后似笑非笑睨他一眼:“難道從前誤入東宮的那些宮人,沒有向你保證守口如瓶?” 烏孫王沉默著坐到羅漢床上,一手在王后光潔的臂膀上輕輕拍了拍。 “……我不想殺她?!?/br> “為什么?” 他沉默許久:“她什么都沒動——除了我的畫。” “一個金雷逃難來的民婦,為什么會對你的畫感興趣?” 烏孫王低聲道:“桌上有我畫了一半的畫,畫上的人還沒畫上五官。” “她想知道你畫的是誰,所以去看了你之前的畫?!蓖鹾髮鯇O王的潛臺詞說完,唇邊帶著一縷捉摸不透的笑意:“什么人,才會對你那張沒畫完的畫感興趣?” 烏孫王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問道: “你又為什么把她留在宮中?” 一個彼此心知肚明的原因讓兩人都陷入了沉默。 “如果她是我們的——” 王后打斷了烏孫王的話。 “……現(xiàn)在還說不準(zhǔn),再看看吧?!?/br> “好?!睘鯇O王點了點頭:“今日御醫(yī)看過以后,說什么了?” “還是老一套,無聊。”王后神色困倦,輕聲道:“我想歇了。” “好?!?/br> 烏孫王習(xí)以為常地將她攔腰抱起,走向里間的床榻。 隨侍的宮人紛紛低下頭顱。 把人放上床后,烏孫王也在床邊坐了下來,他撫摸著她的頭頂,摸得她昏昏欲睡。 “……你不躺下來?” “我沐浴后再來,免得你又嫌我臟?!睘鯇O王柔聲道:“……睡罷,阿蘭玉,我在你身邊?!?/br> 窗外夜色深重,滿天星芒。 長夜漫漫,秦秾華躺在床上不能入睡,陪伴她的,只有一只呼呼大睡的獅子貓。 分配給她的這間耳房,遠(yuǎn)超一般標(biāo)準(zhǔn),不但只有她一人使用,連各種桌椅床榻都是王寢淘汰下來的舊品,日子是過得舒坦,但她又不是為過舒坦日子入的宮。 如果烏孫王是個細(xì)致人,那么在她離開之后,他一定察覺到了被動的畫軸。 說不一定,那兩人正在王寢里對她的身份猜測不斷。 今日她在東宮所見所聞,足以解開一個籠罩在烏孫王宮上空許久的謎題。 太女寢宮里沒有太女,床上卻放著太女的袞冕,宮里空無一人,處處卻纖塵不染。 在沒有太女的東宮,那些畫的意義值得深究。 她有理由相信,這是給她準(zhǔn)備的宮殿,給她準(zhǔn)備的袞冕。烏孫給她準(zhǔn)備了一個太女的空殼,只等著她從大朔金蟬脫殼后,鉆入這個他們提早準(zhǔn)備好的殼子。 如果醴泉在那時把她帶走,或許此時的她已經(jīng)穿上太女袞冕,起居在那座名為東宮的牢籠了吧。 既然為她大費(fèi)周章,那她的生命安全暫時不用擔(dān)憂了。烏孫王和王后此時的按兵不動,或許是在試探她的底牌,真是巧了—— 她也想知道,輝嬪在這烏孫王宮,究竟還藏了什么底牌。 耳邊的呼吸聲忽然安靜了,從睡夢中醒來的小秾華跳下床,幾個輕盈的起跳后,蹲到了窗邊。 它望著窗外的圓月,悠悠地叫了一聲。 “……你想他了嗎?”秦秾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