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

天快亮?xí)r姚鼎醒來，發(fā)現(xiàn)張慈就坐在他床邊，眼神清明的望著自己，心里不禁有些動容，他揉揉眼睛，聲音還帶著一絲沙啞，“你一夜沒睡？”

張慈雖然一夜沒睡，但是精神卻不見萎靡，比睡了一宿的姚鼎看著氣色還要好，他笑著伸手去摸姚鼎的額頭，“你這身體太嬌嫩，昨夜竟發(fā)起了燒。”

張慈平時舞刀弄槍，手上盡是繭子，姚鼎一個蜜罐子里泡大的少爺，臉蛋兒比女人還要細(xì)粉，他感受著額頭上的粗糙，皺了皺眉揮開他的手：“我嬌嫩著呢，你手太糙，別摸我。”

聽他這樣說，張慈先是愣了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沒有哪個男人會喜歡被人冠上嬌嫩這樣的字眼。

之前姚鼎跟他相處，從沒這般坦然過，見他此刻露出這般孩子氣的表情，雖說被嫌棄了，心里卻忍不住高興。

人都是不知滿足的，姚鼎這樣病懨懨的趴在床上，實在是親近的好時候，張慈瞧著他歪著腦袋被枕頭擠到一堆的臉，心癢的不得了，又伸手摸了摸他平滑白`皙的臉，緞子似得，忍不住一陣心猿意馬。

姚鼎身子虛，迷迷瞪瞪剛要睡著，被帶著粗糙硬繭的手一摸，頓時睡意全無，忘了背后的傷，差點翻過了身去，張慈心里一驚，忙把住他，“你小心?！?/br>
他這一動，撕扯到了后背的傷，頓時疼的呲牙咧嘴，惱恨的瞪著張慈：“你這個人真是……”他欲言又止，后面那句話堪堪咽了下去，想必定是不太好聽。

張慈卻毫不在意，坦蕩的讓人自愧不如，露出個笑：“真是不要臉，對不對？”

姚鼎氣急，卻說不出一句話，把臉扭過去，沖著墻，不再看他。

之前在揚(yáng)州的時候，沒人知道張慈是太監(jiān)，張慈又性格豪放，不拘小節(jié)，與他肢體接觸頻繁，雖然不是什么過分的舉動，可想起那日京城深巷里被他摸了半天，還是心里不舒服，

早就知道這太監(jiān)不是什么正經(jīng)貨色，什么入幕之賓，叫他來說，那就是陪床的，北京城里的腌臜之事他早有耳聞，對此最為不齒，可他又貪戀張慈對他好的那份心，不想就這樣結(jié)束，他心里矛盾不已，已經(jīng)起了辭官的念頭。

張慈站在床邊，幾不可查的發(fā)出一聲輕輕的嘆息，姚鼎聽了去，心里頓時被揪緊。

“是我過分了，你再睡會兒吧，我去叫人準(zhǔn)備早飯。”張慈默默看了一眼他的后腦勺，轉(zhuǎn)身出去了。

門打開又被關(guān)上，張慈走了，姚鼎此刻卻睡意全無，也不知道是因為一直趴著的緣故還是別的，只覺得胸口一陣陣的發(fā)悶，張慈這個人他到底還是在意的，表面上可以裝作嫌惡，這顆心卻做不了假。

他想，如果張慈不是個太監(jiān)該多好。

第六十章

這幾天外面一直風(fēng)平浪靜，可張慈知道，越是平靜的背后越是隱藏著危機(jī)，柴珩這般大刀闊斧的懲治了浙黨，顧源那幫人定不會善罷甘休，不知道何時又會出來興風(fēng)作浪。

柴珩那邊他是不敢去了，只好一邊照顧著姚鼎，一邊打聽著外面的風(fēng)吹草動。

姚鼎的傷好了大半，已經(jīng)漸漸能下床了，按張慈之前的話說，是該將人送回去了，可到了這時候他又幾多不舍，而姚鼎也沒吭聲，兩人便心照不宣的都未提及此事。

不知不覺已經(jīng)入了深秋，湛藍(lán)的天如水洗一般，透著寧靜，姚鼎整日悶在屋里，這日瞧外面天氣晴好，便搬了個小板凳坐在門口，懶洋洋的曬著太陽，渾身透著愜意。

張慈近日總是外出，他一個人只覺得無趣，而且身上的傷已經(jīng)全好了，躲在這小院里實在不是什么長事，正想著怎么跟張慈開口回家，院門外一陣響動，來人竟是林海棠。

林海棠未穿官服，只穿了一身玄色袍子，是平日里在家中的穿著，他小心翼翼的關(guān)上院門，這才放心的往里走。

姚鼎遠(yuǎn)遠(yuǎn)看到他就笑了起來，沒心沒肺的問：“你怎么知道我在這兒？”

林海棠走到近前，前前后后看了他一圈，“聽說你差點被打死，這是好了？”

“你到底會不會說話？”姚鼎笑罵一聲，卻是自己坐到了臺階上，將屁股下的小板凳讓出來給林海棠坐。

林海棠坐下嘆了口氣，瞧了他半天，欲言又止。

“有什么話直說。你跟我用不著藏著掖著?！币Χπ乃技?xì)膩，看得出林海棠來這趟，不單單是為了看他有沒有被打死。

“你為什么要加入浙黨？”林海棠單刀直入。

姚鼎笑了笑，滿含意味的眼神瞧著林海棠，“那你又為何跟了閹黨，就因為是錦衣衛(wèi)？”

聽到他這么說話，林海棠只覺得心里發(fā)冷，滿臉錯愕的看著他：“你以為那幫人干了什么好事？他們削減的是誰的賦稅，別人不清楚，回去問問你爹！”

姚鼎皺眉：“你說這話什么意思？”

“你以為流寇是哪來的，江南一帶富得流油不用交稅，北邊的農(nóng)民則要加重稅收，遇到天災(zāi)食不果腹，不做流寇還能做什么，他們不讓筑河道，山東淹了多少地，死了多少人你又知道多少?！绷趾Ｌ恼Z氣頗為激憤，“你識人不清，真是白讀了圣賢書。”

姚鼎眼睛瞪的通紅，這番話猶如當(dāng)頭棒喝，自己所以為的正義和驕傲被擊打的粉碎，此刻惱恨和后悔一齊涌上來，姚鼎如鯁在喉，說不出一句話。

林海棠臨走前說了句：“你別瞧不起太監(jiān)，他們干的正事兒比你想象的多?！?/br>
姚鼎張了張嘴，想起張慈，最終還是沒說話。

張慈回來的時候，姚鼎已經(jīng)離開了，不留只字片語，好像從未在這個院子里存在過，消失的那么徹底。

浙黨的爭斗從未停歇，年底司禮監(jiān)大太監(jiān)馬善從被遣送浣衣局安度晚年，萬歲爺欽定柴珩為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賜免死玉牌一枚，一時間風(fēng)光無限，權(quán)重望崇。

可這樣的位置卻是站在了風(fēng)口浪尖上，背在肩上的擔(dān)子只會越來越重。

第六十一章

馬善從被遣送回浣衣局留下了眾多爛攤子，他在這個位置的時候不光貪的太多，輸出的也多，二十四監(jiān)到了柴珩手里已經(jīng)是一筆算不清的糊涂賬。

先前萬歲爺對馬善從極度不信任，盡管身體狀況欠佳還是大小政事親自審批，自從柴珩坐上了司禮監(jiān)掌印之位，萬歲爺懶于政事，有心修養(yǎng)，凡地方奏折由柴珩審批，有邊疆大事再由他親自處理。

一時間柴珩在內(nèi)閣中風(fēng)頭無兩，卻在朝臣之間成為了眾矢之的，浙黨一派彈劾他的折子鋪天蓋地襲來，各種污蔑言辭盡然紙上，直壓的他喘不上氣，為了壓下這些奏折，他已經(jīng)有一個月未能出宮，也有一個月沒見到心心念念的林海棠。

晚秋涼風(fēng)陣陣，柴珩正坐在桌前處理公務(wù)，張慈在外敲門，“督公，有信?！?/br>
柴珩似是預(yù)料到了什么，眼睛頓時亮了起來，語氣透著喜悅：“快拿進(jìn)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