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棒顯然不適合作為少年的消遣道具。

交流不暢并不是不去交流的理由，更何況黑貓大多數時候抱著雙膝枯坐在沙發(fā)的一角，無所事事?？臻e在家的時候，姜老師總是去找黑貓說說話。

“你認字嗎？”

“我聽得懂你們說話?！?/br>
意思是只處于聽得懂的階段，并不識字，也不會寫。姜老師腦內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已經自動演化出一套黑貓語言的翻譯系統(tǒng)。

“那我教你認字，我不在的時候你可以看書、上網?！?/br>
黑貓對此沒有異議。

姜老師自己學齡前的書籍早就找不到了，干脆去網上買了一套新的，順帶一并購入字帖、田字格練習本、墊板等學習寫字會用到的東西。拿快遞時注意到多了一個奇怪的盒子，核對訂單才發(fā)現是手滑，多買了推薦里的O叔家超輕黏土新手入門材料包。畢竟是自己cao作失誤，姜老師也不打算退貨，把新手習字用品和新手入門黏土材料包一起給了黑貓。說不定黑貓喜歡玩黏土呢？多個玩具也沒什么損失。學習本就要勞逸結合。

姜老師帶高一所有普通班的地理課，周二周四守晚自習，空閑時間大多在上午。而他和黑貓都不是早上能早起的生物，遂給黑貓講課一般定在傍晚。兩個人各自占據了書桌的一半。頭幾個晚上教完拼音和筆畫，黑貓就基本可以抱課本、字帖、字典自己練習了。遇到不懂意思的詞會扯一扯姜老師的袖子，姜老師會嘗試用它能理解的比喻說給它聽。如果還是沒什么效果，黑貓便用筆記本記下這個詞擱置在一旁。

黑貓剛到他家那天寫的“姜”字歪歪扭扭，他還以為黑貓寫字會很困難?？芍苣┩砩纤o黑貓聽寫字詞時，黑貓的字一筆一劃端正極了。線條干凈利落，比姜老師自己給學生寫評語的字跡不知道清晰多少倍。他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黑貓是十年前看見的那個標志，過了那么久還能憑借模糊的印象把標記復原出來，讓他看出來那是個“姜”，這樣的記憶力真是驚人。

教黑貓識字是一個契機。他沒有完全明白黑貓說的“了解人的一面”是什么意思。但他感受得到黑貓不排斥學習人的生活方式?；蛟S不僅是不排斥，黑貓從第一次見到他起就在默默觀察他，就是想學習人是怎么生活的，但卻無從下手實踐。他教會黑貓使用水龍頭、空調、電視，警告黑貓小心插座和一切電器。打掃不同位置的清洗工具也展示了一遍。黑貓也被給予進入主臥以外地方的權限。姜老師的父母離婚時，母親只要了房子和他的撫養(yǎng)權，而這間屋子在母親再婚搬去男方家后留給了姜老師。主臥是父母以前住的地方，姜老師平時關著門，除了打掃灰塵自己也不隨意進出。黑貓不知是理解他還是對那間冷清的屋子不感興趣，就連門口的小毯子也沒沾上過貓毛。

姜老師覺得后者的可能性可能大一些，黑貓自從差不多認全了常用字，整天就黏在沙發(fā)上。有時是看電視劇，有時是捧著一本書架上的書，買錯的黏土材料包也拆了封。

電視上播放一些連續(xù)劇，甚至只要有字幕，俄劇、英劇、美劇等外國原聲片黑貓也會看一會兒。書更是從新華字典到偵探都被翻過。姜老師有次問黑貓除了識字愿不愿意學學其他的，數學、化學、物理什么的。黑貓腦袋搖成了撥浪鼓，“那些東西好無聊?！鄙頌槔砜粕慕蠋焸涫艽驌簦缓箝_始思考下次要不要去買點詩集什么的，黑貓看起來對那些內容更感興趣一些。

每日三餐姜老師都盡量回來和黑貓一起吃，不過有時頭天夜里睡得太晚，黑貓第二天早上會維持著黑色毛團狀不愿起來。姜老師準備好食物又怕放涼，最后干脆給黑貓配了一部手機，聯系他和叫外賣用。黑貓沒有身份證辦不了手機號，他便拔了因為活動辦的、基本不用的第二張手機卡安在格式化后的舊手機上給黑貓用。

最先只有“XX外賣”和“e了么”的手機上后來又裝了“淘寶”、“微博”、“微信”……一系列app。黑貓黏在沙發(fā)上的活動便又多了一項。姜老師給支付寶設了小額免密，只要不超過兩百元黑貓可以直接購買。不過小家伙意外很守分寸，很多時候只是好奇地刷一刷，他空閑時間隨手付款，買的基本都是外賣和零食大禮包，要不然就是黏土材料。他那次偶然買的黏土似乎正合黑貓心意，他忙著備課沒空和黑貓說話的晚上，去客廳倒杯水休息時經常能撞見黑貓在擺弄那些彩色的軟泥。

姜老師說不出來這樣的生活是什么感覺，唯一能確認的是只有現在的生活模式讓他感到安心。

黑貓對于他來說既不是寵物、也算不上朋友，有點養(yǎng)孩子的感覺，但肯定沒有誰家孩子是像他這樣養(yǎng)的。

無論如何，都不該是在生日晚餐上接吻的關系。

在一個輾轉難眠的夜晚，姜老師決定之后給黑貓買點愛情悲劇的。

一定是亂七八糟的電視劇給他家黑貓灌輸了奇怪的東西。

第08章

回家看見黑貓安靜趴在貓爬架最高的一格，像普通貓咪一樣伸著懶腰，姜老師反而覺得新奇了。不過很快，他就知道了黑貓今天乖得反常的原因——客廳沙發(fā)上多了一個人。

“媽，你怎么過來了？”

房子是母親留給他的，對方自然有這間房子的鑰匙。蹬掉皮鞋，姜老師三步并兩步來到了客廳，邊走邊打量屋里的狀況。茶幾上放著半袋開了口的零食，沙發(fā)的薄被上擺著疊放整齊的黑色衣褲，再結合待在貓爬架上的黑貓，姜老師大概能腦補出不久前這里發(fā)生的事情。

黑貓悠閑地坐在沙發(fā)上咔嚓咔嚓著手里零食，突然聽見鑰匙伸進門鎖中轉動的聲音。在發(fā)現來人是個頭發(fā)花白的老太太時縮回貓的形態(tài)，從一堆衣服底下鉆出，輕巧地跳上貓爬架。老太太愛干凈，看見桌上灑的零食碎屑，地上皺成一堆的衣物，歪在一邊的沙發(fā)，自然是忍不住收拾一番。

雖然慶幸于貓耳少年的模樣沒被看見，姜老師此時卻也不敢掉以輕心，一邊試圖拖延時間，一邊腦子飛速運轉尋找合理的借口。

“媽來看看你過得怎么樣，帶了一盒我們店里新進的松花糕給你嘗嘗。你前幾天過生日，mama去隔壁縣的分店也沒回來給你慶生?！?/br>
有些東西是無法彌補的，你給三十歲的人準備再豪華的生日禮物，也不及在他十三歲時親吻他的側臉送他一句rou麻的“寶貝，生日快樂?！苯蠋熾[晦跟母親提過很多次，但對方執(zhí)意如此，他也無力阻止。

他想要回應些什么，卻又不知如何開口，好在對方顯然還有別的話想說，繼續(xù)說了下去。

“什么時候開始養(yǎng)貓了？都沒聽你提過，小家伙還挺淘氣的，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