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聲音越來越清晰，那是一種嘈雜一種混亂。他清晰地聽見，有人在他耳旁說：“醫(yī)生，我兒子怎么樣了？”

那是褚夫人的聲音。

褚少鋒漸漸意識到，自己現(xiàn)在正躺在醫(yī)院里。這黑不隆冬的地方，竟然是醫(yī)院。他皺著眉頭，張了張嘴，聲音干啞生澀，他問道：“好黑……怎么不開燈？”

周圍一瞬間安靜了下來。

現(xiàn)在是白日里，外頭明晃晃的日頭照著，哪里來的黑？褚夫人心中生出不詳?shù)念A(yù)感，她握住褚少鋒冰冷的手，對一旁的醫(yī)生道：“快看看他的眼睛是不是傷到了？！”

話落，褚夫人面色蒼白，握著褚少鋒的那只手顫抖得厲害。打從褚少鋒出車禍那天起，她就幾夜沒合過眼，本來身子骨就不利索了，這幾天幾夜地沒有休息，更是讓她顯得越發(fā)的蒼老。這好不容易盼著褚少鋒醒了過來，她心中的大石頭還未來得及落下，就聽見醫(yī)生說道：“褚少爺這是失明了?！?/br>
雖然剛才已經(jīng)做了心理準備，可聽到醫(yī)生這么說后，褚夫人仍是兩眼一黑差點昏了過去。她無法接受自己兒子瞎了的這個事實。不止褚夫人不能，躺在病床上的褚少鋒更是懷疑自己聽錯了。

可眼前漆黑的一切，又像是在嘲笑他，是個瞎子。

褚少鋒征愣在那兒，一時間無數(shù)的情緒涌上心來，惶恐、挫敗，將他所有不可一世的驕傲通通瓦解。即便不愿相信，也不得不承認，他瞎了。

不然怎么會一絲光芒也捕捉不到。

褚少鋒閉上眼，面露痛苦的神色。他能感覺到心中的痛楚，遠勝于身體上傳來的疼痛。這一刻他再也顧不得其他，掙扎著便要下床，可稍微一動，全身的骨架就像散了一樣，整個人跌落下床來……

褚夫人忙去攙扶他，驚魂未定道：“少鋒，你干什么！”

褚少鋒身子僵硬著，半晌才語氣平靜道：“媽，我要去見洛凡?！?/br>
他沒有瞎，他還可以走著去見洛凡。

褚夫人一愣，她看著面前眼神空洞的兒子，身體不住地顫抖起來。她咬咬牙，狠狠地抬起手，一掌扇到褚少鋒的臉上。巴掌的力道不大，可還是將褚少鋒打懵了。

褚夫人一邊哭著，一邊罵道：“洛凡！洛凡！都什么時候你還想著洛凡！看看你現(xiàn)在成什么樣子了？！如果不是那天晚上你執(zhí)意要回海城找他，你現(xiàn)在就不會變成這樣！你以為你這個樣子出現(xiàn)在那個姓洛的狐貍精面前，他會心疼你嗎？他那種人只會為了錢離開你……”

“媽！”褚少鋒聽著褚夫人的哭聲，皺著眉頭，后背濕了一大塊。他無力地躺回床上，對著這一片讓人心生恐懼的黑暗，只是閉上眼睛，淡淡說了句：“我累了?！?/br>
褚夫人見他臉色不好，噤了聲，不敢再吵他。

醫(yī)生在旁診斷完后，道：“其實夫人不必擔(dān)心，褚少爺是因為顱內(nèi)的積血壓迫到視神經(jīng)，才會導(dǎo)致失明。只要清除了大腦中的淤血，就能恢復(fù)正常?！?/br>
聽到醫(yī)生說褚少鋒的眼睛還有救，褚夫人這才有了點精神。說著，便和醫(yī)生一起離開病房，商量對策去了。

人走了后，病房里總算是靜了下來。

褚少鋒眼睛看不見，耳朵就變得極為敏感。一些細微的聲音，聽進耳里，就能讓他的心無法沉靜下來。他知道，這場車禍絕不是意外，畢竟褚家有太多人想要他的命。是他大意了，才會讓自己陷入如此被動的境地。

褚少鋒只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然而心口處傳來的細密疼痛，卻讓他渾身直冒冷汗。

一閉上眼，腦海中就盤旋著，他在自己昏迷時看到的夢境。夢境里他眼睜睜地看著洛凡在自己面前死去，卻無力去阻止。越想心口就越是疼得厲害，只因那個夢境太過真實，真實到就好像洛凡真的這么死過一次……

一道靈光從腦中一閃而過，褚少鋒突然明白了那件一直被自己忽略了的事情是什么。

得知洛凡也是重生過來時，褚少鋒并沒有去想前世的洛凡為何會死去，他只當(dāng)他是平安喜樂地過了一生。雖然他恨過前世洛凡的絕情，可卻從未想過讓他過得不好。即便他恨著他，也不愿見他過得不順遂。

所以從沒有想過洛凡的重生，會是因為自殺。

淚水浸濕了眼眶，褚少鋒睜著眼睛任由淚水滑落，眼前依舊什么也看不見，可他的心卻一片清明。他只想快點回到洛凡身邊。

那個家伙那么愛胡思亂想，那么不安，他離開這么久，音信全無，那家伙一定擔(dān)心死了。

可是現(xiàn)在的他既眼睛看不見，身子又動不了。褚少鋒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這么無能過。

雖然褚夫人說的話難聽，可至少有一句說對了。他不能讓這副樣子的自己，出現(xiàn)在洛凡面前。他不想讓洛凡擔(dān)心，不想讓他知道，褚少鋒成了個瞎子。

幸好他的眼睛不是永久性失明，還有救。

想著，褚少鋒決定先想辦法給洛凡報個平安，其余的，等眼睛好了再說。

這會兒已是大年初三，距離除夕已經(jīng)過去了三天。洛凡坐在桌前，將冷了的飯菜一點點吃掉，冰冷的食物吃進肚子里，讓他微微皺了皺眉頭，可卻仍是一聲不吭地吃完了它。

已經(jīng)三天了，每一天他都是這樣，做好一桌子熱菜，等著褚少鋒回來。

一直等到飯菜冷了，再慢慢地吃完這些冷了的東西。

沒有電話，沒有短信，自從那天夜里通過一次電話后，褚少鋒就再也沒有聯(lián)系過他。就好像從人間蒸發(fā)了似的，他等的人就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

洛凡很害怕，很怕褚少鋒就這樣再也不回來了。

更害怕某一天，在某份報紙上看到褚少鋒結(jié)婚的消息。

他知道自己應(yīng)該多給褚少鋒一些信任，可惶惶不安的心卻只會在等待中變得愈發(fā)的難熬。和著熱水吃下了胃藥，洛凡回到房里，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收拾行李，急匆匆地去了機場。

請了一個月的長假，飛往京城。

褚少鋒如果真是被褚家人給藏起來了，那么不管他去了哪里，他都要找到他。

第46章

自從大學(xué)畢業(yè)后，洛凡已經(jīng)很久沒有來過京城了。這兒的冬天比海城要冷上許多，洛凡緊了緊身上的大衣，坐上一輛計程車，跟司機報了個地址后，便前往那個記憶中很是模糊的地方。

車窗外的風(fēng)景不停倒退，就像倒退回那一年。

褚家大宅子里，褚少鋒用力地抓著洛凡的手，當(dāng)著褚老爺子的面，擲地有聲地說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