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35
拓跋信像是一驚,他定定看了楊琰一會,又用力地搖頭:“不……不可能,你根本就做不到。”他竭力坐起身,“就算是楊燁,在他極盛之時,也絕不敢說這樣的話,你……你怎么敢……”“我不是父王,沒有他那樣的根基和勢力,甚至連眼睛都看不見,可我敢說這樣的話,”楊琰停了一停,忽然道,“外公,你知道我是怎么成為穆王,又是怎么來到河西,前來見你的嗎?”拓跋信沉默了,他雖遠在河西,可建安所發(fā)生的種種他并非一無所知。他還記得在建安初見到的那個孩子,他眼眸澄凈,跟從前的阿依那極為相像。他想這樣的孩子在那個暗無天日的王府里,很快就會步入同阿依那一樣的命運,而他甚至無力挽回??墒寝D(zhuǎn)眼幾年過去,他的小外孫竟從一個柔弱的少年變成了當(dāng)今的穆王。他不用猜也知道,這背后是他兄長的血,政敵的血,是那些人的尸骨鋪成了一條長路,讓他從遙遠的建安走到了這里。他當(dāng)年曾經(jīng)跟這孩子說過,要在王府里活下去,就要把自己變成一個魔鬼。而此刻,面對著眼前的楊琰,他心中忽然生出無盡的悲涼。“琰兒,”老人低低地嘆息,“不要再去想那個預(yù)言了,它毀了我,也毀了你阿媽。它是個無邊的黑洞啊,會把所有人都吞噬進去,我已被它毀掉了一切,絕不能再讓它毀了你?!?/br>楊琰輕聲笑了,他搖頭:“外公,我是個不信命的人,從來就沒有相信過那個預(yù)言,我所相信的只有自己?!彼匦律斐鍪秩?,再次握住了老人的手,緊緊地握住,“你們都說,如果我的眼睛沒有瞎,我本可以有很好的命途??删退阄业难劬ο沽耍乙膊桓市淖鰝€廢人了卻此生,我身上有楊家的血,有拓跋家的血,我不能退。我要掌握的不只是自己的命運,還有大昭的命運?!?/br>老人的手被他緊緊攥著,幾乎都有些發(fā)痛,可是他沒有掙開,只是僵硬地望著楊琰。“外公方才說,希望有個像太宗皇帝那樣的人橫空出世,改變東胡日漸衰落的命運。其實這天下,衰落的又豈止是東胡!自睿宗之后,孝宗平庸,永安帝昏聵,這些年戰(zhàn)亂災(zāi)禍接連不絕,民心不安,大昭國祚幾乎到了動搖的地步。這一切,父王早就看在眼中,他為了楊家天下,為了大昭,可謂殫精竭慮,盡心輔佐。即使被旁人說他大權(quán)獨攬,說他把持朝綱,也未曾后悔。可惜……他錯了啊。”楊琰低下頭,輕輕咬牙,“大昭的命數(shù)不是靠一兩個賢臣輔佐便能改變,倘若沒有雄主臨朝,這天下,楊家坐不了多久?!?/br>他這一番話,已是大逆至極,連拓跋信都驚了。他看著外孫,只覺一陣寒涼的戰(zhàn)栗從頭頂竄到后背:“難道說,你要成為這個雄主么?”他頓了頓,又有些惶然地道,“你要振興大昭的基業(yè),那么東胡呢?”楊琰輕聲嘆息:“東胡與大昭早已是一體,倘若都城建安是大昭最華貴的冠冕,那么西北東胡軍則是它手上最鋒銳的寶劍。盛世時,冠冕固然能昭其榮光,可劍才能為我們抵御強敵,守護國土。我絕不會像楊解那樣,任由東胡這把利劍被丟棄、銹蝕,因為那不止是東胡之禍,更是大昭之禍?!彼酒鹕恚巴夤?,我所要建立的朝堂,沒有世族寒門之分,也沒有中原東胡之分。到那時,大昭開朝時的輝煌才能得以承繼,而大昭也將進入一個新的時代,一個前所未有的盛世?!?/br>他話音落后,空氣中寂靜了許久,才傳來老人的聲音。“真是沒想到,原來你的心這么大……”拓跋信喘息著點頭,“既然這樣,那么這個東西,你應(yīng)該用得到?!?/br>從老人手中遞過來的東西沉而冰冷,像是個粗制的鐵塊,楊琰先是試探地握住,然后慢慢握緊。“這是拓跋家的家主令,它是用東胡皇族的鐵璽熔鑄而成,承載著東胡一族世世代代的榮光。”拓跋信的聲音顯得很疲倦了,“你……拿去吧?!?/br>這拓跋家的家主令據(jù)說可以號令全部的東胡兵馬,歷來為上位者看重,然而楊琰此刻摩挲著鐵令上粗糙的紋路,卻并沒有露出什么欣喜的神色。“你年紀尚輕……又姓楊,所以就算有家主令,可東胡中還是會有人不服你,”拓跋信聲音很低,“不過我已有所安排,這兩年重新編整了八貴的兵馬,如今兵力最強的獨孤家和尉遲家都忠心耿耿,你不必擔(dān)心。還有河西節(jié)度使賀若峰,甘州守將拔列炎,也都……咳咳……”他交代了兩句,又忽然劇烈咳嗽起來,鮮血從他嘴角涌出,順著雜亂的胡須向下滴落。“外公……”楊琰聞到空氣中驟然濃重的血腥味,有些緊張地抓住了他的手臂。“還有件事,你要答應(yīng)我?!?/br>“什么?”拓跋信緊緊抓著他:“將來不論你把家主令傳給哪個兒子,都要讓他改回拓跋姓氏,我們拓跋一族的血脈不能斷絕!”出乎他意料的是,楊琰遲遲沒有答話,他的臉上難得露出了猶豫的神色,拓跋信有些嚴厲地問道:“你不肯?”“不,”楊琰搖頭,“將來我會把家主令還給拓跋家,可我自己不會有子嗣?!?/br>“你說什么?”拓跋信勃然變色。“我這一生不會娶妻,也不會有子嗣,”楊琰頓了頓,輕聲道,“外公,即使別人都不明白,你也應(yīng)該能明白。你這一生除了外祖母,又何嘗碰過別的女人呢?”拓跋信吃驚地看著他,過了許久,才像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用力地閉了閉眼睛,向外面喚道:“阿爾泰?!?/br>外面立刻有人應(yīng)聲而入,正是守在外面的那個少年,他一進門就看見拓跋信嘴角的血跡,頓時大驚失色:“拓跋公,你怎么樣?”他防備地看向楊琰,“他……”“他是穆王,是你的舅父!”拓跋信十分威嚴地道,“過來,跪下!”少年顯得不大情愿,但還是低了頭走上前,在楊琰腳邊跪下道:“舅父?!?/br>楊琰挑起眉:“他是?”“他叫獨孤宏,小名阿爾泰。他的母親拓跋嫣是我大哥的孫女,也就是你的堂姐,早些年嫁給了獨孤家少主?!蓖匕闲诺偷蛧@氣,“他母親如今已經(jīng)病逝,你和他雖都是外姓,但你們兩個已是拓跋主家僅剩的血脈了。前些年,獨孤家便提過,因我膝下無人,他們愿把這孩子過繼到拓跋家來??晌仪扑晟俨恢?,過繼來也難堪大用,故而擱置了此事……如今看來,還是交由你帶在身邊,好生管教吧?!?/br>他話中之意,楊琰已經(jīng)有所領(lǐng)會,他垂下頭,正在心中考量此事,卻聽那少年已大聲道:“拓跋公,我答應(yīng)父親要護你安危,我不能走!”“胡鬧!我的安危還用得著你來保護?”拓跋信斥了一聲,又連連咳嗽,然而看著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