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上發(fā)燙，輕輕給了賀蘭慎一拐肘，試圖岔開話題道，“師姐先給我把個(gè)脈罷，這事兒待會(huì)再說。”

    賀蘭慎堅(jiān)持道：“是我之過錯(cuò)，我該問清楚的?！?/br>
    見賀蘭慎態(tài)度不錯(cuò)，師忘情氣消了大半，示意裴敏伸手把脈，嘲弄道：“我還不了解裴敏？嘴上一套一套的，看似風(fēng)流不羈，實(shí)則臉皮薄得很，這種事她定是不好意思開口的……脈象虛了些，這樣的身子懷上的幾率不大?！?/br>
    裴敏松了口氣。

    師忘情雖是醫(yī)師，但畢竟未曾成婚，閨房之事也不好放在明面上說，便尋了本婦科醫(yī)書翻至某頁，指給賀蘭慎道：“自己看?！?/br>
    賀蘭慎略微一掃便記住了，合上書道：“多謝?！?/br>
    “哎?！迸崦羧嘀羌鈬@氣，“我怎么覺得有些尷尬呢……”

    從師忘情那兒出來，大雪依舊紛紛揚(yáng)揚(yáng)，裴敏背對(duì)著賀蘭慎站了會(huì)兒，方深吸一口氣冷氣道：“我要進(jìn)宮去了！”

    賀蘭慎望著她，像是要將她刻入腦中一般，頷首道：“我也進(jìn)宮?！?/br>
    “那，一起？”裴敏笑著提議。

    “好。”

    輕柔的雪落在他們頭上，如白首之約，比肩踏過短暫而漫長的宮道，仿佛走了一輩子那般漫長。

    大明宮前，賀蘭慎忽的停了腳步。

    裴敏走了幾步，見他沒有跟上，便回首看他，疑惑道：“真心，怎么不走了？”

    白雪皚皚，宮墻聳立，賀蘭慎頎長英武的身姿挺立于天地間，看了裴敏許久，默默褪下腕上的佛珠，將其交到她手中，低低道：“敏兒，我不后悔?！?/br>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令裴敏一怔，失笑道：“莫名其妙?！?/br>
    因南下平叛有功，武后大喜，賞賜裴敏良多，待她從大明宮出來，便見建福門外的雪地中立著一人。

    見她出來，陳若鴻收了傘，沉默良久方道：“賀蘭慎被革職入獄了，罪名是‘擅離職守，私自出京，干擾戰(zhàn)事’。”

    聞言，裴敏并無太大意外之情，摩挲著腰間掛著的佛珠道：“我知道了，多謝?！?/br>
    陳若鴻站著沒動(dòng)，神情復(fù)雜道：“他在大理寺獄中，生死渺茫，你不為他著急？”

    裴敏勾起唇角，那笑像是要融入蒼白的雪中似的，輕聲道：“在江淮見到他披荊斬棘而來，像是做夢(mèng)一樣，我便猜到了他是私自前來?！?/br>
    后來回了長安，他一路的過分熱情，師忘情的欲言又止，還有方才在宮門前分別時(shí)他那句沒由來的“我不后悔”，更是坐實(shí)了她的猜測(cè)。

    可憐的小和尚，還要為她瘋到什么程度呢？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我說，明天正文就可以完結(ji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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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七章

    雪化后的天最冷，入骨的寒氣仿佛能將手指頭凍掉。

    裴敏第三次入宮求見, 還未來得及讓人通傳, 就被上官婉兒攔在了殿外。

    上官氏勸道：“自先帝駕崩以來，太后積勞成疾, 精神不太爽利，太醫(yī)說了要多休憩方可。若裴司使還是為那樁私事而來, 便請(qǐng)回罷！”

    四名宮婢端著茶點(diǎn)陸續(xù)進(jìn)殿，裴敏便猜測(cè)武后多半醒著, 只是以‘身體不適’為幌子閉門謝客罷了。

    裴敏臉上笑意不改, 順著上官婉兒的話道：“上官舍人放心, 我此番來只為公事，不談私情。我知太后因何而憂, 特地為主分憂來了?！?/br>
    上官氏看了她一眼，權(quán)衡片刻, 嘆道：“裴司使稍等?！?/br>
    上官氏垂首進(jìn)殿通傳, 不多時(shí)輕移蓮步出來, 笑道：“請(qǐng)進(jìn)?！?/br>
    按理說太后應(yīng)搬離大明宮, 另尋他處居住，但武后野心昭昭, 是不在乎這等閑言碎語的。天下她尚且要把控在手，又遑論區(qū)區(qū)一個(gè)大明宮？

    見到裴敏進(jìn)來問禮，武后順手將御膳房新做的透花糍賞給了她，以玉器輕輕推拉太陽xue提神，閉目道：“大過年的, 好不容易能清靜會(huì)兒，你不在府上歇著，總往宮里跑作甚？”

    裴敏雙手接過上官氏遞來的糕點(diǎn)碟子，卻不吃，只望著里頭那晶瑩透亮的透花糍道：“右驍衛(wèi)大將軍程務(wù)挺及王方翼因牽涉謀逆之案而伏法，如今西北邊防重地?zé)o良將，突厥人宴飲相慶、蠢蠢欲動(dòng)，危及江山社稷。臣這次來，是特地為天后舉薦良將鎮(zhèn)守邊關(guān)的?！?/br>
    “哦？”武后漫不經(jīng)心道，“你要舉薦誰？”

    裴敏垂首，一字一句道：“大理寺獄，一個(gè)戴罪之人。”

    氣氛有了微妙的變化，上官氏沏茶的手一頓，頗為憂慮地看了裴敏一眼。

    武后聞言輕嗤一聲，睜開眼道：“你要保他？未經(jīng)允許擅離職守，私自離京插手淮南戰(zhàn)事，這可是殺頭的死罪，你以什么身份替他說話？就不怕連坐同罪么？”

    “依臣拙見，他插手戰(zhàn)事是好事。”裴敏道，“先不論他在南方平亂有功，足以抵罪，誰人不知賀蘭慎年少鋒芒、在羽林軍中頗具聲望？一個(gè)從不歸附任何黨派的孤高之臣卻甘愿為天后南下抗敵，這不是說明您才是民心所向、天下正統(tǒng)么？天后福澤深厚，臣豈能不道喜？”

    “為我南下抗敵？”武后極淡一笑，“我怎么覺得，他是為你而孤身犯險(xiǎn)呢？”

    愛憐的語氣，卻令裴敏心中驀地一驚。她早該料到的，武后身邊絕非只有一個(gè)凈蓮司，酷吏及耳目遍布長安，告密的銅盒藏匿于市，這天下于她而言沒有秘密。

    裴敏面色穩(wěn)若泰山，幾乎立刻接口道：“臣是天后的人，他幫臣亦是幫天后，結(jié)果都是一樣的?！?/br>
    “哼，油嘴滑舌?！蔽浜笾噶酥赴笌咨系囊晦臅?，“李孝逸也上了折子請(qǐng)功，說賀蘭慎屢獻(xiàn)良計(jì)、智勇非凡，乃是百年難遇的將才……呵，小小年紀(jì)，羽翼倒是不少。”

    裴敏道：“李將軍只是實(shí)事求是，還望天后明斷！”

    武后不置可否，只是目光中的壓迫感散了大半，重新閉目，良久的沉默。

    這短短的一刻鐘，比三秋還要漫長。但裴敏依舊耐心地等著，面帶笑意地押出了自己的全部賭注。

    獸爐中燃起的煙霧聚攏又飄散，半晌，武后方悠悠道：“敏兒，你跟在我身邊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事做了不少，這些我都記著。我也并非不通情面之人，你到了年紀(jì)，若不想加入皇室或武家，想養(yǎng)一兩個(gè)面首慰藉余生，也并非不可?！?/br>
    若折斷賀蘭慎的羽翼，將其變成面首圈在家中，那還不如直接殺了他。

    “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