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華。”

江燕婉頭次見燕子與紙人說話，恐懼大于新奇，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終于被嚇昏過去。

胭脂刀聽到這個稱呼，動作一頓。沈泊如發(fā)現(xiàn)機(jī)會，但他并沒有用上朝生，而是從袖中甩出一道符咒，直接貼到胭脂刀身上。

胭脂刀像是中了什么定身法術(shù)般，定在了原地。

符咒是沈泊如前幾天在胭脂井下拓印下來的。上面的文字樣式奇特，筆畫圓潤，不同于方方正正的中原文字。

是專門克制胭脂刀的符咒。

紙人晏姑娘見狀，一下子急了，慌慌張張地跑過去。沈泊如卻攔住了她：“先把事情問清，再敘舊吧。”

胭脂刀問：“現(xiàn)在，神君能說如何找到我了嗎？”

沈泊如淡淡道：“我給江燕婉布了一個幻境罷了，讓她看見自己最害怕的事情?！?/br>
南海之上，多海市蜃樓之景。沈泊如身為南海的水神，布置幻境什么的，自然是家常便飯。

“我的主意，要怪怪我。”江移舟道：“說說吧，都犯過什么事?！?/br>
胭脂刀冷笑一下，眼中滿是固執(zhí)神色：“交代？交代什么？我做的事情都是給那些人完成愿望，要說錯，也是那些人錯了?！?/br>
沈泊如問：“據(jù)我所知，沒有人會許下鄴城百姓都死于瘟疫這個愿望吧？你先前那幾位主人沒有，江燕婉沒有，晏姑娘更沒有?！?/br>
“不要跟我說是為了江燕婉那個神醫(yī)愿望。你騙了她，將能使死人復(fù)生的大椿給了她，分明是想讓瘟疫大肆傳播開來。所以，是什么原因，你非要鄴城百姓的命不可呢？”

作者有話要說：

基三技能改動，我山莊也能龍卷風(fēng)摧毀停車場了，有些小期待。

第8章涇川刀（8）

胭脂刀沉默片刻，抬起眼看向紙人晏姑娘，緩聲道：“我只是看不慣而已。晏姑娘的故事，鄴城中隨便一個路人都知曉，可從來沒有人為她說一句公道話，只是將她的經(jīng)歷當(dāng)做茶余飯后的談資。或是加些情愛段子，編成戲文來賣錢?！?/br>
“我只是看不慣而已。”胭脂刀唇角微微揚(yáng)起，露出一個帶有嘲諷笑容：“我還記得晏姑娘當(dāng)年許下的愿望，說要讓欺負(fù)她的人遭到報應(yīng)。那些鄴城的人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只是道聽途說了幾句，就以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對他人評頭論足，這憑什么？在我看來，這就是一種變相的欺辱，就是該死?！?/br>
胭脂刀的雙手忽然緊攥，因為力氣大的緣故，指節(jié)處都泛起了清白。他神情淡漠，身子卻微微顫抖，泛紅的雙眼中似壓抑著什么難以明說的負(fù)面情緒。

江移舟為他鼓掌，笑道：“說得好！不過我不得不說一句，閣下說，看不慣鄴城百姓高高在上、議論他人的模樣?？墒欠催^來想，你現(xiàn)在的表現(xiàn)，何嘗不是再以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對鄴城百姓評頭論足？不僅如此，還想要他們的性命，閣下的戾氣也太重了吧?！?/br>
沈泊如不禁瞧了江移舟幾眼，深覺他混淆視聽的功力又精進(jìn)幾分。胭脂刀這樣占據(jù)道德上風(fēng)的理由，居然被硬生生掰扯到了下風(fēng)，沒討去任何便宜。他未出言，靜靜等著胭脂刀的回答。

紙人晏姑娘的聲音微微發(fā)抖，低聲喚了句：“晏華......”她本來是想找胭脂刀重新許愿的，要和他一起到西域故鄉(xiāng)去?？僧?dāng)聽到這場鄴城爆發(fā)的瘟疫竟是因自己而起，一時間不知道如何開口了。

“晏華......多謝你給我起得這個名字?！彪僦冻聊?，又搖頭道：“這位公子說我戾氣重，我一直都是這個樣子的?！彼嫔下冻鰺o所謂的笑容：“不知道這次神君想要怎么罰我，是再打斷了扔到枯井底，還是讓我徹底消失了？”

胭脂刀篤定沈泊如會嚴(yán)懲自己，臉上透出如釋重負(fù)的笑意，似是遇上了極開心的事情，又輕松又愉悅：“其實這樣也好，我不用再遇見什么人，再去為他們實現(xiàn)愿望了?！?/br>
報春燕覺得奇怪，她想不明白為何胭脂刀執(zhí)著于為他人實現(xiàn)愿望，閑得沒事干嗎？于是不禁問道：“你為什么老是要給遇見的人實現(xiàn)愿望？”

“因為我自生來，就是幫他人實現(xiàn)心愿的?！彪僦墩f著，眼底卻滿是迷茫，好像在懷疑自己說的這句話。也不知道他突然記起什么，眼神又一下子變得溫柔起來：“早些年我在故鄉(xiāng)的時候，每逢節(jié)日，就會有許多人來到我的身前。他們會唱著好聽的歌謠，祈求這一年無病無災(zāi)。那是一種又熱鬧又溫暖的感覺，我很喜歡?！?/br>
胭脂刀露出一個唏噓的表情：“可是后來啊，西王母國亡了。我還記得最后一位國主，那個十五六歲的漂亮小姑娘。王都被攻破的時候，天氣很好，太陽很暖。小姑娘緊緊抱著我，獨自跑到了城樓上。她年紀(jì)不大，膽子卻挺大，居然想要殉國?！?/br>
“我作為被他們世代供奉的神物，自然察覺到這個小姑娘內(nèi)心深處的感受。她害怕極了，一直都在哭?？墒撬耘f從高高的城樓上跳了下去，摔得面目全非?！?/br>
“小姑娘臨死前，對我許了一個愿望。她希望好戰(zhàn)的異族人都以痛苦的方式死于瘟疫。說實話，她的這個愿望，對我來說是非常難的。我是個驅(qū)邪鎮(zhèn)煞的東西，只會驅(qū)趕疫鬼，不會招來疫鬼。但小姑娘臨死前哭得那么傷心，她什么都沒有了，只剩下這么個愿望，我覺得我應(yīng)該幫她實現(xiàn)?！?/br>
沈泊如想了一下，道：“于是你將疫鬼驅(qū)趕到了那些異族人身邊？”

“是，沒錯。”胭脂刀神情有些疲憊，繼續(xù)道：“都是我去驅(qū)趕過去的，實現(xiàn)了小姑娘的愿望。再后來呢，我就被人稱作妖魔，打斷了刀身，鎮(zhèn)封在涇川之下?！?/br>
胭脂刀自嘲地笑了聲，低頭道：“被關(guān)在一個小盒子里，那真是一段很無聊的時光，什么也看不見，黑暗里只有自己一個人?！?/br>
“好在我被一隊胡商發(fā)現(xiàn)，他們將我?guī)У搅酥性！?/br>
胭脂刀說至此處，已經(jīng)平靜下來，語氣也和緩許多：“就這樣游蕩了幾年，我遇到了晏姑娘。我記得她說相識一場，總要送我些什么，奈何她窮，只好送我了一個名字?！?/br>
“這是千百年來，第一次有人給我取了名字?！?/br>
“晏姑娘的事情你們也都知道了。我只是看不慣而已，明明是個很好的姑娘，不應(yīng)該被這樣對待。于是，我殺了晏家的五口人?！彪僦敦Ｗ孕Φ溃骸叭缓笪矣直魂P(guān)起來了，打斷了刀身丟在枯井底?！?/br>
“我是能聽到外面的聲音的。之前被關(guān)在涇川，還能聽見風(fēng)吹過草地，能聽見姑娘哼唱短歌，趕著牛羊經(jīng)過。而在鄴城，我是聽不到這些聲音的。若說兩地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我想回家吧?！?/br>
藥王廟中很安靜，只有胭脂刀的說話聲。

他又搖搖頭：“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