憂，她甚至靠著國家政策完成了學(xué)業(yè)，有了一份體面的工作……

    她還有什么不滿足的？再不幸，能跟眼前的這些人比嗎？！只因便宜父親能給他們一口吃的，哪怕吃不飽，他們就愿意待在這兒，但也僅僅就是待著罷了……

    沒有希望，沒有未來，這真真只是活著而已??！

    千戶所的千戶宅子很普通，可卻已是整個千戶所內(nèi)最好的房子，躺在床上時，左弗鼻尖縈繞著的是一股房屋年久失修所散發(fā)出來的霉味。這味道令人不舒服，就跟這古老腐朽的國朝一樣，大廈將傾，焉有完卵？真得逃到臺灣，逃到東南亞就能好好活下去嗎？

    臺灣有鄭家的人在，東南亞有西班牙人，荷蘭人，東印度公司已在那兒站穩(wěn)腳跟，對華人展開了一次又一次的屠殺，她憑什么覺得自己有了淘寶就能好好地在那兒活下去？！

    心頭好似被壓上了一塊重石，她又想起了白日里在千戶所主街道上見到的那幾個孩子。

    那幾個孩子頭發(fā)稀稀疏疏的，光著屁股，光著腳丫子，肚子已略略鼓起，那是嚴(yán)重營養(yǎng)不良造成的腹水，若是得不到治療，他們熬不過這個冬天，亂世人不如狗，古人誠不欺我啊！

    這一夜，左弗睡得極不踏實(shí)，夢境反反復(fù)復(fù)地困擾著她。一會兒是那些饑餓的孩子，一會兒是清軍殺過來的場面，未到天亮，便是再也無了睡意。

    輕輕坐了起來，千戶所里的條件不如家里，椿芽也沒了小隔間，只得趴在她床前的腳踏上守夜。小丫頭坐著靠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聽到動靜便是立刻坐正，嘴里嘟囔道：“大姑娘起來了？奴婢讓人打水來……”

    第24章 恩威并施

    “不必了，時候還早，你且去睡會兒吧，我起身看會兒書?！?/br>
    “奴婢去點(diǎn)燈?！?/br>
    蠟燭被點(diǎn)亮了，橘色的亮光微微驅(qū)散了夢境所帶來的寒冷。左弗輕輕擦去頭上的細(xì)汗，道：“且睡去吧，不用你伺候。”

    “這可不行，大姑娘，今個兒我值夜，可不能走的?！?/br>
    椿芽執(zhí)拗，是個很盡責(zé)的婢女。左弗不忍她被管事婆子苛責(zé)便也不再強(qiáng)求。

    起身在桌前坐下，喝了口水，望著搖曳的燭光發(fā)起呆來。

    椿芽以為她是因?yàn)榍羲鶙l件差不適應(yīng)，便安慰道：“大姑娘，老爺說了，過些日子讓人好好修整下這屋里面，到時就舒服了?！?/br>
    頓了頓又補(bǔ)充道：“就是外面不能弄呢！太祖老爺定下的規(guī)矩，所有朝廷衙門都是不能修的。”

    “這里已經(jīng)挺好的了?！?/br>
    左弗四下環(huán)視，“爹爹前幾日已讓人整修過了，除了有點(diǎn)霉味，其他都不錯了。”

    “那姑娘怎么？”

    “你看見白天那些人沒有？”

    椿芽呆了下，明白了左弗的意思，她低下頭，小聲道：“外面的人差不多都這樣的，他們已經(jīng)算好了，老爺心慈，不喝兵血，還接濟(jì)他們，奴婢聽說許多衛(wèi)所已逃得一個人都沒有了……”

    “什么？！”

    左弗已經(jīng)覺得江東門衛(wèi)所夠cao蛋了，沒想到還有更c(diǎn)ao蛋的，士兵將軍一起跑了，大明豈能不亡？！

    “唉，大姑娘，您也別想太多了，這年頭能有口吃的就不錯了。奴婢聽說最近城里多了好多難民，都是北邊跑來的，現(xiàn)在能活下來的，那就是福氣了?！?/br>
    椿芽的理所當(dāng)然讓左弗很難接受，所有的人都這樣麻木，包括她身邊的婢女……

    端起茶盞又喝了一口水，道：“那些藥材都運(yùn)到師父那兒了吧？”

    “姑娘放心吧！左貴是家生子，自小就指給姑娘當(dāng)外院跑腿，姑娘一直待他不錯，是個忠心又能干的，絕不會露了口風(fēng)，讓老爺夫人知曉。”

    她頓了下又問道：“姑娘，神仙要咱們?nèi)碎g的藥做什么？”

    椿芽姑娘又開始腦補(bǔ)了。因?yàn)樗娮蟾ベI了很多藥材，可卻見她從未拿了用，而且回到家，那些藥材就不見了，那肯定就是給天上的神仙了。只是神仙都是百病不侵的，要人間的藥做什么？

    “椿芽，你問得太多了?！?/br>
    左弗故意板起臉，“有些事我也不清楚，所以你也不要問太清楚了?！?/br>
    椿芽哆嗦了下，這是她頭次在左弗身上感到了陰冷之氣，忙下跪，“是奴婢沒了規(guī)矩，姑娘恕罪。”

    左弗彎腰將人扶起，拍了拍她手道：“你我自小一起長大，說是奴仆，其實(shí)殊為姐妹。你忠心辦事，我不會忘了你的好，就是要走也定帶著你一起走的。”

    千戶所的窮困給了左弗很大的沖擊，她忽然覺得自己不能再用二十一世紀(jì)那等觀念來辦事。

    恩威并施，才是最適合明朝的用人之道。椿芽雖好，但好奇心太重了點(diǎn)，這對她來說并不怎么好，所以該敲打下了。

    果然，聽了左弗這話，椿芽便是連連點(diǎn)頭，“大姑娘，奴婢錯了，大姑娘已是半仙之人，有大智慧，奴婢不該多嘴的?！?/br>
    “行了，我這也是為你好，有些事你還是不知道的好，不然容易沒了小命。你且去命人打水來，我這拳腳功夫都不記得了，這世道不寧，也該尋父親再指點(diǎn)下，到時也能有些自保之力。”

    頓了下又道：“再去廚房讓人弄個水煮的雞子（雞蛋）過來，若是有羊奶也一并給我弄些來?！?/br>
    椿芽稱“喏”領(lǐng)命，須臾功夫，便有婆子婢女過來，伺候著左弗洗漱，又按左弗吩咐的，弄了一個水煮雞蛋與羊奶過來。

    古代牛乃重要的產(chǎn)生工具，每一頭牛的蓄養(yǎng)都是要在官府登基的，便是死了也要去報備，待官府檢查過后才可自行處理。而豬rou在富人眼里又屬賤rou，故而反是食羊rou者多。

    左家條件還不錯，圈養(yǎng)了一些羊。這回賣了家產(chǎn)，這些牲畜倒是沒處理，都帶千戶所里來了。平日，左老爹就有用羊奶的習(xí)慣，廚房里的婆子聽說大姑娘也要喝羊奶了，忙是讓人取了甜杏仁粉過來，又親自擠了羊奶，加了杏仁粉，小火燒煮，將羊奶的膻味去除了，這才讓人端來。

    心里也是納悶。老爺喝羊奶那是跟韃子學(xué)的，說韃子身體強(qiáng)健都是喝了牛奶羊奶。但這家里也就老爺喝，夫人與姑娘素來是敬謝不敏的，怎大姑娘忽然想喝羊奶了？

    好歹老婆子也不是白在廚房干的，自然知道一些去除奶腥味的秘方。如今大姑娘也要喝羊奶了，這秘方也就派上用場了。

    羊奶端到了左弗跟前，廚房的劉婆子親自跟過來，福身行禮后便道：“大姑娘，這羊奶里加了甜杏仁粉，吃了沒腥味，您大可放心地吃。這羊奶真是好東西，老爺一直喝這個，往年受的傷就靠這羊調(diào)理，比吃人參都有用哩！”

    頓了頓又道：“老婆子還在里面加了甜杏仁磨得粉，長期吃還能美白哩！”

    左弗點(diǎn)點(diǎn)頭，“你有心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