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可以保身，可以全生，可以養(yǎng)親，可以盡年?！?/br>
謝宇不帶語氣：“中庸投降主義。”

齊諧微笑：“活著才是正經(jīng)事?！?/br>
結(jié)構(gòu)工程師給了答復(fù)，東北角一根石柱可以移動。開挖，鉆孔，連接吊臂，整整花費了一天的時間，那根筍太歲終于像拔牙一樣被緩緩拔了出來。

地表留下一只深深的牙洞。

寬八十厘米，深不見底，好奇的工人扔進一塊石子，沒有回音。

“東西備好了嗎？”齊諧沉聲問。

“都在這了?！卞X思寧挪過兩只箱子，“全面罩呼吸器，壓縮空氣可以用四個小時?！?/br>
“知道了?！饼R諧綁緊鞋帶，“你留在這，我和謝宇下去一趟?！?/br>
為了方便行動，謝宇換了隱形眼鏡，薄薄的鏡片貼著角膜，映射出漆黑的深淵。

“下面是什么?！敝x宇希望有個心理準備。

齊諧戴上手套：“總之不是休閑會所，也不是娛樂中心，你現(xiàn)在后悔還來得及?！?/br>
謝宇輕笑，提起裝備：“冒險這種事對我來說就是娛樂?！?/br>
繩索準備完畢，二人掛好鎖扣打開頭燈，一前一后下到洞里。

四壁粗糙而逼仄，單在上面看空間還算有余，真正下到井中，才發(fā)現(xiàn)連騰挪借力的地方都沒有。雖然兩人都是偏瘦的體型，也連抬個手都困難，前后左右被緊緊壓迫著，好像一個深呼吸都會卡住胸口。順著繩索一點一點降下去，頭頂?shù)墓馊u漸變暗，下面的黑暗卻逐步擴大，似乎一只蟒蛇張開巨口，正吞噬著雙腳。謝宇下降到這，不禁開始擔心怎么爬回去，一瞬間無數(shù)意象闖進腦中：壞掉的電梯、高峰期的地鐵、擠滿人的會堂、在山崖峭壁之間拋錨的纜車……

“喂。”齊諧忽然停了一下，向上看去，“你的呼吸太急了。”

“是嗎?！敝x宇的聲音透過面罩，盡管失真，還是被對方聽出了端倪。

“你不會有什么幽閉恐懼癥吧?！饼R諧問。

“沒有?！敝x宇果斷否認，“在這種地方正常人都會心率加快?！?/br>
齊諧抬頭：“你的腳在抖?！?/br>
“這是應(yīng)激反應(yīng)，交感神經(jīng)興奮導致腎上腺皮質(zhì)激素分泌增加，繼而引起血糖升高血壓上升呼吸加促等各種代謝異常?！?/br>
齊諧輕笑一聲：“簡稱害怕?！?/br>
“應(yīng)激反應(yīng)是人類的本能，對機體具有保護作用。”謝宇低頭，“你還走不走了！”

“是，是。”齊諧好脾氣地應(yīng)，繼續(xù)往下降。

“還有多深?！敝x宇問。

“一百多米吧?！饼R諧說。

謝宇下意識回過頭，頭燈在黑暗中對準了氣瓶的閥表，剩余量97%。

“話說……”齊諧的聲音從腳下傳過來，語氣輕松地問，“你是不是有個meimei？”

“是?！敝x宇答。

“比你小幾歲？”

謝宇停了一下：“4.5?！?/br>
“我也有個堂妹，比我小四歲?！蹦_下的齊諧說，“你家里還有什么人？”

“我母親，吳姨?！敝x宇一頓，“你問這個干什么。”

齊諧不會說破是看他太過緊張，想借此轉(zhuǎn)移一下注意力，于是推脫為無事閑聊。

謝宇并未察覺齊諧的意圖，當然沒有領(lǐng)情：“浪費氧氣?！?/br>
“說說你的經(jīng)歷吧?！蹦_下笑問，“家庭如何？在哪念的書？什么時候開始寫？”

謝宇覺得無謂：“你去問點頭搖頭。”

“那多沒趣。”

謝宇深吸了一口氣：“我父親叫謝光軍，母親叫程云，他們屬于早婚，一直忙于事業(yè)，三十多歲才生下我。父親四十歲那年因病去世，謝鑫是他的遺腹子，之后母親獨自一人運營公司，才有了現(xiàn)在的天輝。她想讓我繼承家業(yè)，送我去德國念了MBA，但是我對經(jīng)商沒興趣，碩士畢業(yè)就回國攤牌，說我想從事寫作。她沒有明確反對，只是提了個條件，如果一年后版稅超過百萬就同意我寫下去?！?/br>
“然后呢？”齊諧問。

“然后就有了西境?！?/br>
謝宇說罷感覺繩索一晃，齊諧已經(jīng)跳到地上。

☆、寶珠

謝宇降下來，松開繩子：“你不是說還有一百多米嗎。”

“的確還有一百米，這里只是中轉(zhuǎn)站罷了?！饼R諧環(huán)顧四周，這是一個洋蔥頭形狀的空間，和普通客廳差不多大小，四壁是盤結(jié)交錯的纖維，乍看好似藤蔓，仔細一看卻是石頭。周圍有許多通道四下延伸，彎彎曲曲，好似一條條蟲子鉆出的洞。

“這是什么地方?！敝x宇調(diào)整著呼吸，稍微活動一下僵縮的身體。

“我們在筍太歲的球根里，那些彎曲的通道就是它的根須?！?/br>
齊諧脫下手套取出三支香，沒有點，插在正中央的地上，鄭重拜了三拜，接著站起身，迎向其中一條通道，說了聲這邊走。

謝宇看進洞里，那通道的高度只一米，想要前進只能匍匐。

一股本能的抗拒涌上來，又被意志壓下去，他問：“前面有沒有出口?！?/br>
“應(yīng)該沒有。”齊諧說，“前面全是這樣的路，你若不想走可以等在這?！?/br>
“我沒有不想走。”謝宇強調(diào)，“我只想知道要去哪?！?/br>
“我也不知道?！饼R諧看著腳下，“我們得把自己交給它，它會帶我們?nèi)ピ撊サ牡胤健！?/br>
“它是誰?！敝x宇問。

“筍太歲。”齊諧說。

謝宇當即無語，習慣性地推眼鏡，卻觸到了面罩。

齊諧望著地面想了想：“這群筍太歲像竹筍一樣，先有一個母筍，再從她的根系逐漸發(fā)出了許多子筍，我們現(xiàn)在要穿過這些根須，到達母筍的球根?！?/br>
“然后呢?！?/br>
“她會告訴我們一些事?！?/br>
“什么事?！?/br>
“不清楚。”

謝宇沉嘆一口氣：“真不知道我為什么相信你?！甙?，速戰(zhàn)速決。”

齊諧扣緊氣瓶，貓腰爬了洞里，謝宇掏出馬克筆在墻壁上做完記號，一低頭跟上去。

岔口彎道，上坡下坡，在暗無天日的洞xue里爬行，謝宇只覺得人間在身后被拋得越來越遠。頭頂身下都是石纖維，扭曲交織著向前，看得人眼花，他只好盯著前方齊諧的腳跟，最后連那鞋底的紋路都數(shù)清了。

爬行了半個多小時，他回頭一看，卻愣住了。

“喂?！敝x宇喊住前面，“我只剩48%了。”

齊諧回頭：“你是電池嗎？”

謝宇皺眉：“我說氣瓶?！?/br>
齊諧哦一聲。

“哦什么?！敝x宇對他的悠然十分不滿，“這意味著我現(xiàn)在折返回去氧氣都不夠用?！?/br>
“夠吧?！饼R諧滿不在乎，“這罐氣可以用四個小時，一定是你的壓力表壞了。”

“如果它是好的呢。”

“那你就省著點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