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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意讓那本落在我的眼前,好讓我提前取了這么個假名。”“什么叫聚無化有?”丁隸又問。齊諧的視線移向了房間最遠處,神思恍惚道:“有些宗教說,這世界,包括你我,都只是神的一個夢。你信嗎?”丁隸凝視著齊諧搖了搖頭,卻見他的視線焦點不知停在了何處:“可是我信,因為所有的妖怪……也都是齊諧的白日夢?!?/br>“白日夢?”丁隸被他渺遠的神思感染,喃喃重復。“我不知該怎么形容……”齊諧夢囈一般地說,“當我遇到了一件怪事,我就會像做夢一般,漸漸見到有怪物從虛無里化生出來……這時候如果我記錄下它,它就會凝成穩(wěn)固的形體,獲得自主的生命,并像仆役一般聽從‘造物主’齊諧的擺布?!?/br>“也就是說你可以將怪現(xiàn)象實體化,使它變成一個怪物,并脫離現(xiàn)象本身去cao控它?”丁隸試探地概括。“是的。”齊諧緩緩說,“后來我想……或許這世上本沒有妖怪,而是先有了那些聚無化有的志怪者,從上古,到今日,這么一代代地拾起被人們忽視的怪現(xiàn)象,給予它們實體和生命,才造出了這光怪陸離、盈千累萬的妖邪。”丁隸深思許久,點了點頭。“不過齊諧的力量也不是憑空得來的?!饼R諧側(cè)過臉看著他,“比如昨天那人叫我表演隔空移物,我就做不到?!?/br>“為什么?”丁隸不理解。“因為他們不信我。——只有在信我的人面前,我才能做到?!?/br>“比如我嗎?!倍‰`笑說。“嗯?!饼R諧頷首,“不止是齊諧,所有異能者也都一樣,信的人越多他們的力量就越大。你應該知道錢思寧原先有那種‘催眠’的能力,可是后來再沒用過,就因為那時譚啟功的培訓班已經(jīng)解散,她沒法再從學員的信仰中抽取力量?!?/br>丁隸忽然閃過一個想法,欠起身問:“所以荀老板辦歸心堂就是為了收集信徒擴大影響力?”“我現(xiàn)在做的也是這件事?!饼R諧隨手翻著那本書,換了半開玩笑的口吻,“為了在歸心堂立足,我需要一步步俘獲學員的信賴,成為被頂禮膜拜的‘齊大師’,所以必須用這套看似科學的話語來拐騙更多的科學主義者。”丁隸覺得不妥:“為什么要說拐騙,你哪里騙他們了?!?/br>“佛曰,不動己心,不亂他心。意思是不要輕易動搖自己的信念,更不要自以為是地擾亂別人的信念。況且妖怪之物也是齊諧的一面之詞,誰知道是真是假,說得好聽是一群神經(jīng)病在集體意yin,說得難聽些就是神棍的故弄玄虛?!?/br>“不,是真的?!倍‰`看著他的眼睛。“是真的嗎?”齊諧反問,“你還記不記得錢思寧曾把我的日記拿給你看。”“嗯,我那時問你原因,你不愿說。”“不是不愿說,是不能說。因為日記里有一些邏輯上的漏洞,足以泄露妖物的真相?!?/br>丁隸疑惑地回憶一下,忽然想起那天翻看日記時有過的違和感。齊諧觀察著他的表情:“其實你也發(fā)現(xiàn)了問題,只是潛意識將它忽略了,不是嗎?”丁隸思忖了很久最終抬起頭:“微音的四只翅膀,你開始畫的是兩兩并排的樣子,后來卻涂掉了,改成環(huán)繞排列的方式?!?/br>“沒錯?!饼R諧說,“我若真‘看見’了微音,自然知道那些翅膀是怎樣長在軀干上,可在日記里我卻畫出了截然不同的兩種樣子,這就說明客觀上根本不存在這種妖怪,一切都是我的主觀臆想。”“那你為什么要畫兩種翅膀?”丁隸問。“因為那就是我的臆想?!饼R諧直直地望著天花板,“我不知道該怎么告訴你……就像做夢時你能控制自己的夢境,我也能控制那些妖怪的模樣,只有正式記錄下它們之后,它們的形體才會鐵板釘釘?shù)毓潭ㄏ聛恚袝r……我也不確定這是不是一種幻覺,一種精神錯亂的產(chǎn)物。”“不是的?!倍‰`篤定,“你都用妖怪解決了那么多案子,怎么會是假的?!?/br>“那是因為你信我,那些委托人也信我。就和志怪齋的存在一樣,不信的人只會一笑置之地走開,但凡有誰踏進了那間屋子,他必定或多或少相信神鬼之物?!饼R諧停了停,“當時錢思寧把日記拿給你看,就是對我的一種警示,因為那時候我?guī)缀跞康牧α慷荚醋阅阋蝗?,若你察覺了蹊蹺不再信我,我就一無是處了。”丁隸歪起腦袋想了一會兒:“原來厲害的不是你,是我?!?/br>“是你。”齊諧微笑。“那現(xiàn)在呢?你就不怕我這個核電站跑了?”“不怕,我在總部已經(jīng)帶了三期學生,少說也發(fā)展了十來信眾,不缺你一個?!?/br>“可是這樣好嗎……”丁隸有些擔心,“我總覺得這些妖魔鬼怪只能是小眾的東西,規(guī)模太大很容易出問題,比如政治上的。”“那是公關(guān)部要考慮的事,不用我cao心?!饼R諧枕起胳膊輕松地說,“我只要做好神漢的本職工作,把更多的無知群眾誆進課堂,沒事陪他們說說話聊聊天嘮嘮嗑,撫慰一下迷失在大都市中的寂寞靈魂就可以收工資了?!?/br>丁隸還是嘆了口氣:“這樣算詐騙嗎?!?/br>齊諧笑了:“騙子職業(yè)守則第一條就是,任何情況下絕不承認自己是騙子?!?/br>丁隸不再說什么,回困地閉上了眼睛:“你快些把病治好吧,然后徹底離開這個地方?!?/br>“不要抱太大希望?!饼R諧把玩著一片書簽,“所謂窯姐難從良,就算我離開歸心堂也始終是在這圈里混過的人,這輩子都摘不干凈的。”丁隸沒有延續(xù)這個話題,只問:“你過年回家嗎?”“不回?!?/br>“那我過來陪你?!?/br>“我要去一趟北京?!?/br>“我去北京找你?!?/br>“我有事要跟荀爺去辦,恐怕沒空。”丁隸合著眼睛輕笑一下:“你開始喊他姓荀的,之后叫他荀老板,現(xiàn)在也成荀爺了。”齊諧沒有理會氣氛的變化:“歸心堂上下都這么喊,我自然入鄉(xiāng)隨俗?!?/br>“也對?!倍‰`的語氣聽不出情緒,“你現(xiàn)在是歸心堂的齊老師,不是志怪齋的齊先生了?!?/br>“是啊?!饼R諧道。之后兩人都不再說話了,只聽雨聲滂沱,格外喧囂。到傍晚時,天總算放晴。廚房里的齊諧關(guān)上煤氣灶,將鍋中掛面盛出兩碗,丁隸拿了四支筷子在餐桌前坐下。“想不想吃蛋糕?”丁隸問。“你若想吃就直說,別假公濟私。”對面的齊諧端起碗喝一口面湯。“那算了?!倍‰`埋頭吃面,又問,“你要不要許個愿?”“許了就能實現(xiàn)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