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老爺走貨的事兒難不成還有別的人知道？”

蘇士林撓了撓頭：“我也是偷聽來的，好像是這些人裝貨的時(shí)候掉出了一桿槍，被人瞧見了，如此一來一傳十十傳百，也不知道現(xiàn)在傳到什么人的耳朵里去了。”

楊羽聽得額頭上浮出一層冷汗，連揣在袖籠里的手都止不住發(fā)抖，眼前的光東一塊西一塊閃過，晃得他頭暈?zāi)X脹，心里只剩下喬何一人的名字。

蘇一洪這哪里是不小心走漏了風(fēng)聲，明擺著是故意把自己走貨的消息透露出去，好給護(hù)送貨物去隔壁縣城的喬何找不痛快。兩地雖然離得近，可荒郊野嶺出點(diǎn)什么意外實(shí)屬尋常，喬何再小心謹(jǐn)慎也容易被暗算。

楊羽想到這里又氣又急，他本以為自己已經(jīng)猜到蘇一洪讓喬何護(hù)送軍火的目的，卻不料這老狐貍還留有后手，如此這般，就算喬何能把貨安全運(yùn)到臨縣，也會脫層皮掉塊rou，再不濟(jì)也得損失些人馬。更糟糕的是，若是蘇一洪和馬匪暗地里串通好，讓人在半路上把喬何給劫了，喬何是啞巴吃黃蓮有口說不清，能不能活著回來都是個(gè)問題。

楊羽越想越是后怕，依著蘇一洪的性子，只與喬何一人做交易是不可能的，極有可能兩邊同時(shí)權(quán)衡著，等到了時(shí)機(jī)再給出致命一擊，而這一擊對于根基不穩(wěn)的喬何和寄人籬下的楊羽來說都是致命的。

“先生？”蘇士林杵在門口看了半晌，沒聽見身后有動(dòng)靜，便狐疑地回頭，“貨到了。”

“到了？”楊羽猛地回神，見幾個(gè)伙計(jì)正把馬車停在蘇公館的門口默不作聲地卸貨，就不由往前走了一步，淡淡的硝煙氣激得楊羽忍不住咳嗽，可他還是忍不住湊過去瞧。

只見厚厚的草墊下壓著黝黑的槍管，金色的子彈殼在日光下閃著寒芒。

楊羽呆呆地看了會兒，想著喬何拿槍的模樣心跳得越來越快，總覺得明明是一樣的東西換了個(gè)人瞧著就大不相同，他不由伸手想要去摸一摸槍，卻聽身后傳來沙啞的低笑。

“楊先生，回來了？”蘇一洪拄著拐杖慢悠悠地往外走，他佝僂的身影像是被黑暗吐出的濃痰，渾身上下都粘著讓人不舒服的陰氣。

楊羽不著痕跡地收手，退回蘇士林身邊道了句：“剛回來。”便移開視線不講話了。

蘇一洪卻走到軍火邊挑剔地打量片刻，然后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地問：“喬何和你說起這批貨了？”

“他哪兒會和我說這些?！睏钣鹈銖?qiáng)笑了笑。

“喲，我還以為他會告訴楊先生呢?！碧K一洪裝作失望的模樣嘆了口氣，“看來喬何是沒把楊先生當(dāng)成自己人?！?/br>
“我和他本就不親近，蘇老爺又不是不知道。”楊羽輕聲辯駁，“若不是蘇老爺成全，喬爺哪兒會記得我？”

“楊先生是在怪我？”蘇一洪瞇起眼睛盯著楊羽的臉，“的確，我不該把先生留下……”

楊羽卻打斷了蘇一洪的話：“無妨，蘇老爺肯收留我至今，我自然愿意為蘇家辦事兒，更何況我六年前的確為了活命跟過喬何，說到底都是我自愿，怎么能怪到蘇老爺頭上呢？”

“先生！”蘇士林聽著楊羽的話急得抓耳撓腮，轉(zhuǎn)而去求蘇一洪，“爹，您就別逼先生了，姓喬的丘八哪里是什么好人?！?/br>
“人家楊先生自己愿意，你跟著攙什么亂？”蘇一洪舉起拐杖打自己的兒子，“我讓你接貨，你倒好，還喝起粥了，要不要我把滿漢全席都給你端上來？”

蘇士林不服氣地躲：“這么一大早，不吃點(diǎn)東西我不得餓死？”

蘇一洪聞言忽然放下了拐杖：“哎呀！楊先生沒吃早飯呢吧？”

“沒……沒吃。”楊羽不敢暴露自己和喬何喝過豆?jié){的事兒，只敷衍道，“無妨?！?/br>
“這怎么行？”蘇士林聞言立刻跳起來，扯著楊羽的胳膊往屋里跑，“先生快些和我去吃飯?！?/br>
楊羽半推半就地和蘇士林進(jìn)了公館，進(jìn)門前忍不住回頭看了眼蘇一洪，總覺得這老狐貍看自己的目光別有深意，像是又在盤算什么似的帶著刺，直扎得楊羽膽戰(zhàn)心驚，生怕蘇一洪再想出什么餿主意。

第43章

“先生，你沒吃早飯?jiān)趺匆膊徽f？”蘇士林拉著楊羽的胳膊不住地嘀咕。

“我不餓。”楊羽甩開他的手搖了搖頭，聽見不遠(yuǎn)處的屋里有人吊著嗓子唱戲，順口問了句，“你去和五姨太道過謝了嗎？”

“一直不得空?！碧K士林別扭地?fù)u頭。

“我看你是不樂意去。”楊羽無奈地笑了笑，“下回鐵定沒人幫你圓謊?！?/br>
“我有空她也沒空，爹近來喜歡聽她唱戲，出門也都帶著她，我哪兒敢往上湊？”蘇士林訕訕地解釋，“楊先生你是不知道，我娘不喜歡她，打牌都不算她這個(gè)人的，你讓我巴巴地往上貼，多難看？”

楊羽自然曉得這里頭的彎彎道道，說到底不過是些家長里短的小事，他要的只是蘇士林在五姨太面前賣個(gè)面子：“難看歸難看，起碼人家下回能幫你在你爹身邊勸上兩句，說不準(zhǔn)去北平的事兒就定了?！?/br>
蘇士林一聽這話就來了勁：“您還真別說，家里除了您能在我爹面前幫我說上兩句以外，就只剩她了?！?/br>
楊羽聞言不免暗自好笑，抬腿邁進(jìn)前廳時(shí)道了句：“那你可得趕早了去道謝，這都多少天前的事兒了？”

誰料正房太太淑珍正坐在屋里喝茶，循聲抬頭，見了他倆神情不愉：“這一大早你們商量什么呢？”

“娘，我們在說米鋪的事兒呢！”蘇士林眼睛一轉(zhuǎn)，隨口胡謅，“楊先生要我趕緊去和商鋪的老板道謝，上次那批貨都是他幫忙賣掉的?！?/br>
正房太太狐疑地嘀咕：“不賣咱家的米他還能賣哪家？要道謝也是他向咱們道謝，你給我好好在家待著，別胡鬧惹你爹生氣。”

蘇士林自然是不住地點(diǎn)頭，再悄悄和楊羽使眼色，兩人端著幾碟糕點(diǎn)溜出了門，坐在院子里邊曬太陽邊吃。

蘇士林絮絮叨叨說了些刊物里的言論，轉(zhuǎn)而旁敲側(cè)擊地問楊羽關(guān)于喬何的事兒。楊羽只要一聽見喬何的名字，心立馬懸了起來，面上不動(dòng)聲色只怕蘇士林這些話都是蘇一洪讓問的，于是顧左右而言他，蘇家的小少爺嘰嘰咕咕問了半晌也沒套出半句有用的話來。

楊羽慢吞吞地吃著溫?zé)岬脑破?，反倒從蘇士林嘴里套了不少話：“剛剛那批貨老爺有沒有說要誰運(yùn)？”

“誰知道?！碧K士林憋悶地啃包子，“左不過是家里那些個(gè)跑腿的。”

“老爺沒叫你去？”楊羽估計(jì)刺激他。

蘇士林果然氣惱地直跺腳：“我爹哪兒肯放我走，他巴不得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知道的還以為蘇家養(yǎng)了個(gè)大閨女呢！”

楊羽被這話逗得直笑：“老爺是擔(dān)心你?！?/br>
“我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