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躲？”

“躲什么……”喬何無所謂地笑起來，“巴不得被他看見呢?！闭f著就抬腿往攤販邊邁步。

胡二麻的副官腿有些瘸，卻老是喜歡一顛一顛地跑步，人又生得極為白凈，雁城的老百姓私底下便都戲稱他為白鵝。

喬何三步并兩步湊過去，直接插隊(duì)到白鵝前面，提溜著軍帽圍著他轉(zhuǎn)悠：“胡二麻抽哪門子的瘋，竟然想喝豆?jié){了？”

胡二麻以前為了巴結(jié)洋人非說自己喜歡西式早點(diǎn)，生嚼了好幾年的面包片。雁城被喬何打回來以后這事兒就成了笑話，平時(shí)背后說說也就罷了，現(xiàn)如今喬何拿到明面上嘲笑，頓時(shí)把胡二麻的副官氣得滿面通紅。

“我……我自己喝！”白鵝一生起氣連話都說不清。

“你怎么不跟著胡二麻一起喝牛奶？”喬何攔著白鵝就是不讓他買。

他倆在攤位前鬧騰，楊羽隔著簾子無奈地?fù)u頭：“德叔，喬何越來越犯嫌了?！?/br>
“他就沒好過。”德叔冷哼著握著韁繩來回拉扯，“見了你愈發(fā)過分了。”

“我倒覺得還好?！睏钣鹱旖怯辛它c(diǎn)笑意。

德叔不甚贊同地?fù)u頭：“你再慣著他，這小子能把雁城鬧翻了?！?/br>
“由著他鬧?！睏钣饛霓I子里鉆了出來，迎著深秋的風(fēng)打了個(gè)寒顫，“反正是他打回來的雁城，難不成拱手讓給蘇一洪？”

“話是這么說……”德叔依舊不滿，“可他也太鬧騰了?！?/br>
遠(yuǎn)處喬何搶在胡二麻的副官之前買到了豆?jié){和油條，回頭對著楊羽揮了揮手。

“他從小就這樣。”

“二少爺小時(shí)候可頑皮了?！钡率迓牀钣鹛崞鹦r(shí)候不免感慨，“把老爺夫人氣得滿院子追著打，不都是你攔著的？”

“那時(shí)候還小……”楊羽本能地替喬何找理由，“七歲八歲討人嫌的年紀(jì)?！?/br>
“大少爺您可不討嫌?！钡率暹B忙反駁，“成日都看書，哪像這個(gè)小兔崽子？”他說著就抬腿踹端著豆?jié){回來的喬何。

“喲，德叔這可是給我哥的?！眴毯伟淹肱e高笑著躲。

“德叔你別踢著他的腿?！睏钣鹑滩蛔愡^去擋在喬何身前，“我看他腿上有傷。”

“打仗哪能不受傷？”德叔訕訕地接過油條，剛啃了一口就愣住了，“不對啊大少爺，您怎么知道他腿上有傷？”

楊羽聽了這話，喝進(jìn)去的豆?jié){差點(diǎn)都噴出來，捂著嘴咳嗽著搖頭，倒是喬何毫不顧忌地答道：“我脫褲子的時(shí)候哥哥看見了?！?/br>
“你脫褲子？”德叔猛地睜大了眼睛。

“睡覺不得脫褲子？”喬何不耐煩地反問，三言兩語把德叔糊弄過去了，“德叔你有心情關(guān)心我睡覺脫不脫褲子，還不如去后院喂雞，咱們的糧食可不多了?！?/br>
“我養(yǎng)的雞不是被你這個(gè)小兔崽子禍害光了嗎？”德叔一提這事兒就來氣。

而楊羽卻眉頭緊鎖，想起蘇一洪手里屯的糧食，不由想要回蘇公館，可他抬頭看了眼斗嘴的喬何和德叔，忽然沒了開口的欲望。

“哥，你是不是要回去了？”喬何卻把他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

楊羽低頭喝了口豆?jié){半晌都沒說話，只等風(fēng)靜下來才問：“你們的糧食還能撐多久？”

“如果蘇一洪按照先前約定的那般，到年關(guān)都沒事兒，若是他反悔……”喬何的眉頭輕輕皺起來，“這周能不能熬過去都是問題?！?/br>
“只到這周？”楊羽抓著碗的手猛地一顫，二話不說就往轎子里鉆。

“哥，沒事兒的，我趕明就去護(hù)送那批軍火?！眴毯芜B忙扶住他哥的手腕，“回來了就有糧食吃了?！?/br>
“蘇一洪要把軍火運(yùn)去哪兒？”楊羽急急地問。

“就隔壁的縣城，來回不過三天。”

“隔壁的縣城？”楊羽狐疑地轉(zhuǎn)頭望喬何，“那里哪有軍隊(duì)收軍火？”

喬何的神情沒有變，只道：“馬匪?！?/br>
楊羽聞言忍不住咬牙冷哼：“混賬！”

“哥，如果不去咱就沒有糧?！眴毯螄@了口氣，“蘇一洪這個(gè)老家伙，把糧食藏得太嚴(yán)，我也不能明搶，畢竟說起來米都是他花自己的錢買來的?！?/br>
“可軍火怎么能交到馬匪手里？”楊羽氣得渾身發(fā)抖，“本來世道就亂，這些人有了槍還得了？”

“不論如何，總要去會會?！眴毯伟矒嵝缘嘏牧伺乃绲募绨颍拔铱刹粫陉帨侠锓?，哥放心吧?！?/br>
楊羽卻憂心忡忡地盯著喬何，趁著德叔不注意，把人拉進(jìn)轎子草草地吻了一會兒：“小心些。”

“哥，你別把我當(dāng)小孩子?！眴毯涡Φ脽o奈，親著楊羽的嘴角意猶未盡地嘆息，“我可厲害著呢?！?/br>
“再厲害也要小心?！睏钣鸢褑毯瓮瞥鲛I子，“我等你回來?！?/br>
飄搖的圍簾一下子將他倆隔開，楊羽看不見外面的景象，卻能聽見喬何翻身上馬的輕呵，繼而是逐漸遠(yuǎn)去的馬蹄聲。

他們分道揚(yáng)鑣，卻又是為了同一個(gè)遙不可及的目的而離開。

第42章

楊羽在轎子里顛得七葷八素，到蘇公館前的時(shí)候看見蘇士林蹲在門前的臺階上喝稀粥，吸溜吸溜喝得賊香，還頭也不抬地讓下人給他夾醬菜。

“你坐這兒吃飯？”楊羽掀開簾子邊笑邊往外走。

“先生？”蘇士林見了他直接把碗筷撂了，“您可算回來了?！?/br>
楊羽搓著手搖頭：“我就待了一晚，你怎么說得我像是好久沒回來似的？”

“一晚呢，誰知道那丘八……”蘇士林輕哼著去拉楊羽的衣袖，剩下的話說得含糊，楊羽也懶得問，只揮手讓轎夫走了，繼而又道：“進(jìn)屋吃飯吧，外頭風(fēng)大。”

“不成，我爹說有貨要來，一大早就讓我在門口看著。”蘇士林憋悶地往臺階上一坐，接過下人遞的碗筷繼續(xù)喝粥，“我要是進(jìn)去了，保不準(zhǔn)又得挨罵?！?/br>
“那我陪你等等吧?！睏钣鹂吭陂T邊躲風(fēng)，“一個(gè)人坐這兒吃怪難受的?！?/br>
蘇士林自然欣然應(yīng)允，叫下人搬了小板凳又拿了厚披風(fēng)，最后還是覺得不夠暖和，直接自己捧來火盆和楊羽一起烤火，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家里的事兒，沒幾分鐘風(fēng)里就飄來紛亂的馬蹄聲。

楊羽在心里暗暗猜測這批貨就是蘇一洪搞來的軍火，可瞧著蘇士林的模樣，這老狐貍竟然連自己的兒子也不放心，根本沒透露更多的消息。

蘇士林聽見馬蹄聲，起身把碗筷擱在地上哆哆嗦嗦跑到路口瞄了一眼，再大呼小叫地往回跑：“先生先生，貨來了?！?/br>
“這么早？城門剛開吧?！睏钣鸸首饕苫蟮仄鹕恚鋈ヵ久继魍?。

蘇士林神神秘秘地湊到他耳邊嘀咕：“這軍火盯著的人多呢，運(yùn)的人巴不得早點(diǎn)脫手。”

“盯著的人多？”楊羽心里咯噔一聲暗道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