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向萬俟單。黝黑的面龐皺紋橫生，三十歲的年紀足有四十歲的模樣。如今已是深秋，身上卻穿著無袖大褂，一雙布鞋破得露出了趾頭。他靜靜的瞧著，一只手握成拳，啞著嗓子道：“他們與你一樣嗎？”

萬俟單關(guān)上房門，淡道：“他們沒我好，許多人落下了殘疾，生計都無法?！庇值溃骸八?，你有什么事就沖我來，放過他們吧。”

裴子戚垂著眸子，輕輕說：“今日前來，我只為一件事。當年西北一戰(zhàn)，云錦云先鋒的死因。大致事情尾末我已經(jīng)查清，還有一些旁末枝節(jié)需從你口中證實?！?/br>
萬俟單背對著他，一只手覆在門上：“你既然知道事情尾末，就不應(yīng)該再來問我。我已隱姓埋名五年了，就不能給我留下一條生路嗎？”

裴子戚嗤笑一聲：“云夫人死了、云公子也死了。云錦用他的命換下你們的命，你們就這么對他？對他的家人？”又說：“我乃受云公子所托，幫他父親討回一個公道。你若怕死，可以當我沒來過?！?/br>
萬俟轉(zhuǎn)過身，揚聲道：“我若怕死就不會上陣殺敵！我不是怕死，是怕連累更多的人死在同胞手上！你想知道是吧，我告訴你。當年西北一戰(zhàn)，三皇子殿下深入腹中連著七日沒傳出消息。后來我們得到了消息，卻是殿下的求救信息。云先鋒率著我們前去營救，然而等待我們的不是三皇子殿下，而是敵軍的埋伏！我們浴血奮戰(zhàn)整整三天，終于殺出了一條血路。這時候又來了一群黑衣人，什么也不說就對我們趕盡殺絕。我們筋疲力盡，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就在全軍覆沒之際，云先鋒把我們打昏佯裝成假死，只身一人引開了黑衣人。等我醒來時，云先鋒已經(jīng)死了。我看過云先鋒的尸體，他應(yīng)該是被幾只猛獸圍攻，活活被……”

裴子戚垂下頭顱，打斷道：“后來呢？”

“我?guī)е葡蠕h的尸首回到了軍中?！比f俟單頓了頓說：“當年，云以鐘以兵部侍郎身份隨戰(zhàn)，向陛下匯報戰(zhàn)況。他是云先鋒的父親，是以我沒有懷疑他。可后來，那些幸存的兄弟一個接著一個去世。起初我以為是他們傷勢太重，熬不過去。但之后一次，我湊巧撞見了云以鐘給一個兄弟下藥。再后來，三皇子殿下凱旋而歸，我就全然明白了。原來殿下一直有報安然，是被云以鐘截住了消息不讓我們知道。也正是他捏造了求救信息，讓云先鋒率隊去營救殿下。知道真相后，我連夜逃回了京城。我官微言輕，無法得見天顏，只好把這些事上報刑部。隨后，我遭到了接連不斷的暗殺。為此，我只好隱姓埋名，躲在京郊度日。對了，當時是周刑周大人出任刑部尚書?！?/br>
“你為什么不早一點把這些事告訴三皇子？”光線灰暗，面龐忽暗忽明，看不清神情。只是聲音微微發(fā)顫，裴子戚道：“你知不知道如果早一點告訴他，或許云夫人、云公子就不會死？”

“對不起，當時我不知曉三皇子與云公子的關(guān)系?！比f俟單放低了嗓音，一臉歉意：“再加上，我害怕云以鐘會對我動手。是以帶著傷勢，我連夜趕回了京城?！?/br>
“我不怪你?！迸嶙悠萏痤^，一字一句道：“我只問你一句，事隔五年，你愿不愿意站出來為云錦說一句公道話？”

“我愿意！五年前至今，我的初心從未變過?！比f俟單瑯聲道：“只要能還那些枉死之魂一個公道，我這一條爛命算得了什么？”

裴子戚輕輕笑了，拱手作揖道：“多謝萬俟先鋒大恩！”起身，又說：“若你不介意，隨我進宮吧，今日我便還一個公道。”

“好！我隨你進宮?！比f俟單躊躇道：“我斗膽問一句，你是什么人？你這么做，會不會因此連累你？”

裴子戚笑了笑，推開房門，敲了敲手掌。木小樹縱身而下，道：“大人，有什么吩咐？”

“你派一些人去盯住云府，任何人等出入云府都要向我匯報。你派人盯著就好，不必靠近，瞧瞧他們與什么人報信。”裴子戚笑說：“五年了，是時候讓他們還債了。”說完，他徐徐轉(zhuǎn)過身，對萬俟單道：“哦，差點忘了自我介紹。在下殿閣大學士，裴子戚?！?/br>
第六十一章

皇城內(nèi)，盡懸燈結(jié)彩，處處能瞧見彩綢、紅燈籠。人行匆匆而至，步履輕快，透著一股喜慶。其中，一名男子徐步前行，顯得格格不入。忽然，他止了步伐，伸手攔下一位小太監(jiān)：“這位公公，宮里是發(fā)生什么喜事了嗎？”

小太監(jiān)抬起頭，定眼一瞧，連忙行禮道：“小的參見裴大人?！庇纸忉屨f：“裴大人，小的剛剛實在走得急，這沒瞧見你。若失了禮節(jié)，還望您大人不見小人怪……”

“無礙，公公不是一個人?！迸嶙悠菸⑿φf：“不知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大伙都忙得瞧不見人?！?/br>
小太監(jiān)尷尬笑笑，又道：“確實忙。今天是太后娘娘的壽辰，大伙都忙著這事呢。這往年，太后壽辰也就御膳房忙了一點。今年不知怎么了，上頭公公突然吩咐說要興辦。這不，大伙就忙得不著地了。”

“原來如此?！迸嶙悠萦终f，“公公現(xiàn)下是去太后娘娘壽宴嗎？若是方便，我且與你同行?！?/br>
“裴大人英明，小的正是趕去壽宴?！毙√O(jiān)一邊領(lǐng)路一邊說：“裴大人客氣了。小的能與你一道是小的福氣，哪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br>
裴子戚隨在身后，粲然笑笑。太后壽宴，以洛帝的性情必定會到場。而他想要云以鐘的性命，少不了洛帝的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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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宴上，太后與洛帝端坐首座，錯立而坐。洛帝稍稍靠前，太后位置靠后。太后身著一件深藍翟衣，里頭搭著玉色中單。大帶束腰，面上綴著珠花，端的是榮華得體。

太后環(huán)視一周，緩緩而笑：“這宮里好久沒這么熱鬧了。好在你們給面子，愿陪哀家老婆子過個壽辰?！?/br>
大皇子笑說：“瞧祖母的話，若不是怕祖母嫌孫兒煩，孫兒倒是想日日去叨擾祖母呢?！?/br>
近半年的禁足，大皇子清瘦了許多。臉頰微消，眼底彌著烏黑，瞧來最近應(yīng)該過得很不好。想想也是，若不是托太后壽辰的福，他這會還禁足中，哪有機會出得皇府。

洛帝看了一眼大皇子，淡淡道：“母后年事已大，你就別來打擾母后了。若有空閑，就在府上多看幾本圣賢書，修身養(yǎng)性?！泵獾贸鰜韥G人現(xiàn)眼。

大皇子臉色發(fā)白，只手躲在袖中，微微的顫抖。

太后笑了笑，看向一旁的馮遙：“這是皇側(cè)妃吧，長得可真俏?！币暰€往下挪：“有身子了？好事呀，幾個月了？”

馮遙緩緩起身，福禮道：“回祖母的話，有五個月了?！?/br>
太后點點頭，對大皇子道：“太醫(yī)把過脈了嗎？這肚子瞧著可像七個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