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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月初的B市熱得能把人烤干,水邊也就成了人們喜愛的去處。碧海公園內有一小小的湖,足可以用來劃船游泳。湖心通陸地,也就在湖心建了亭子和回廊,供游客歇腳駐足。書歌小心翼翼地走在回廊上,視線略偏就見一池碧水,讓他臉色發(fā)白。承頎明明知道他怕水,如果是?;蛘呓€好,這種死水聚成的湖,是他最怕的。過去兩年多,承頎從不和他劃船游泳,連班上活動都不許他參加。可現在,為什么要約在這里見面?三餐亂七八糟,睡眠不足,又見水。書歌走到承頎坐著的地方時,已經是臉色蒼白,頭都是暈的。承頎看起來很好,依然俊美瀟灑。手里拿著一個pda在點著什么??吹綍璧絹?,身體讓開一塊地方:“你坐這里?!?/br>書歌坐下,側頭看承頎,完全看不出他的表情。好遙遠,雖然就坐在身邊,卻遠得如同在天彼端。以往愛戀交纏似乎不曾存在,兩人坐在一起,像是偶遇的陌生人,誰也不認識對方的臉。心里冰涼,絕望和不甘心同時涌上來。如果換上其他人,書歌可能馬上起身就走,就當作沒認識過這人。可是他是承頎。幾日前還膩在一起說笑的承頎,用盡力氣去愛的承頎。“我以為你會晚到,今天公車倒開得挺快?!背许犚娝胩觳徽f話,起了個頭。“我是打車過來的?!睍栎p聲說。“哦?真難得。”承頎一笑,竟是嘲諷。“承頎……”書歌心痛難忍,終于直接發(fā)問,“那晚那段視頻,是你拍的?”心懸在空中。眼不敢看他,落在湖水上。連波瀾都沒有的綠色上漂著垃圾,偶爾有船劃過,形成大大小小的漩渦,好像要把人吞沒。“當然是我。”承頎說,宣判了死刑。“為什么?”書歌已經木然,本能地問。“為什么?”承頎笑起來,好像這問題很好笑,“我恨你,這理由夠么?”書歌顫抖了下:“你恨我?”“那是當然?!背许狘c頭。“為什么?”還是同一句。“你不知道?”承頎眼光一閃,飛快掠過的竟然是一絲殺意。書歌人雖然傻了,卻看得清楚他的表情,當下只覺得手腳冰涼,傻傻搖頭。“原來你完全不知道,是忘了?還是根本不放在心上?”承頎冷冷地笑,“一個家因為你毀掉,而你居然連記都不記得。”“我聽不懂?!睍璐舸舻卣f。“你不需要懂,你知道我恨你,就夠了?!背许犝f,唇邊還是那抹冷笑。“你恨我?可是過去兩年多,你一直對我那么好……”書歌說,忽然眼里多了些神光,“承頎,你是不是遇到什么為難的事情了?難道你生病了,還是你父親……”“我像是那么蠢的人么?你平時不太看電視,怎么會冒出這么愚蠢的猜想來?”承頎否決了他的猜測,“別亂想了,沒用的?!?/br>“你對我好都是假的?將近三年時光,你都是帶著憎恨的心情在我身邊的?”書歌問。“是?!背许牷卮?。“怎么可能,沒有人會那么對待所恨的人……你對我、我……”書歌不是強辯的性子,尤其這種幾近于強求的話語,更不像是他能說出來的。他是怎樣的人,十歲的時候,面對齊阿姨撒潑,他就能正面對著她說:你家的錢我來還。他有多傲氣有多倔強,又有多堅強。可是現在,他什么都不剩,除了愛情。而愛情,在眼前這人手心里成了灰。承頎對他的好,對他無微不至的照顧,兩人之間相處的默契和快樂……這些怎能做得了假?書歌雖然不說,但心里已經把這段時光當作人生最幸福的日子之一,也做好了為維護這幸福而與世界為敵的準備。但是……他竟然說,這些都是假的。書歌打亂了人生規(guī)劃,打亂了內心平靜,將其視為至寶的感情,是假的?“我對你好,當然是為了今日?!背许犝f,半長的發(fā)垂在臉側,看不清他表情,只能見到他眼光,得意而寒冽,“你本來什么都沒有,也什么都不在乎,不是么?”書歌臉色變得慘白:“你……你是為了報復我,才……”一瞬間,萬念俱灰。承頎不答,只是唇角輕輕勾起。“你到底為什么這么恨我?不可能是為了開學我說你不男不女……”勉強問,就算是死刑犯,也要有個罪名吧。“你記得我提起過的群群么?”承頎一笑,問。書歌點頭,當然記得。“我把它從街頭撿來的時候,它就和我初見你的時候一樣,戒備重,倔強,不好接近?!背许牨砬橛行┕殴郑叭缓笪茵B(yǎng)了它好幾年,它還不是親近我跟什么似的……”書歌猛然打了個寒顫。承頎笑了:“沒錯,它就是被我殺死的,你知道么,直到它咽氣那一瞬,它都不相信是我推它的……”他起身,書歌也跟著他傻傻起來,兩人向前走了幾步,承頎猛然抬手,把書歌推到回廊的廊柱邊上。那里是一個死角,周圍的人都看不到。書歌望著他,漆黑的眼直接和承頎的相對,承頎的手扣住他肩頭,笑著說:“你問過我你是不是它的替身,你不是。”他對著書歌笑,笑容很燦爛:“它是你的替身,葉書歌,你的這雙眼,從小時候開始就沒變過啊……”書歌一愣,承頎的手從他肩頭移開,把他從欄桿上推下去,直接掉到水里。“撲通”一聲,水花四濺。承頎看著他身體沒入水中,燦爛笑容微斂,臉上變得陰寒。“這……只是開始……”他低低說,“葉書歌,你很快就會知道,什么叫做地獄。”濕淋淋地被人撈上岸,書歌找了一圈,承頎早已離去。這樣的結果在意料之中,反正心已經死了,不在乎再死一些。傷心到了極限,連心在哪里都不知道了。就這樣走回家,讓陽光烤干濕掉的衣服,黏在身上,有種透不過氣的窒息感。碧海公園離他住的地方很遠,書歌足足走了一上午,下午一點多才到家。體力嚴重不支,心力交瘁,開了房門之后就倒了下去。想起來,但是全身上下一點力氣都沒有,眼前直發(fā)黑。他咬住牙,還是抵不住身體的疲累,昏了過去。書歌是被敲門聲驚醒的。他就倒在門邊,敲門聲很大,讓他無法再沉寂在黑暗之中。勉強爬起來,同時聽到鑰匙插進鎖孔的聲音。“承頎?”是承頎回來了?他剛才是跟自己開玩笑的對么?一定有什么苦衷,他一定不是真的恨自己……書歌這么想著,不知從哪里來的力氣,飛快拽開門:“承……”“葉先生啊?!遍T外站著一男人,卻不是承頎,書歌一愣,馬上認出對方是房東。平時一般是承頎和房東打交道,書歌只是認識他而已。“葉先生,康先生已經搬出去了吧?你什么時候搬走?。俊狈繓|問,“我已經要帶人過來看房了,你得稍微快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