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我們的朋友。

喬奉天當(dāng)中瞥了鄭斯琦一眼，鄭斯琦心明眼慧地和他對視上了，他看喬奉天對他抿了一下嘴。鄭斯琦猜，對方在一口白米飯里，都嘗出了愧疚且負(fù)罪的味道。

鄭斯琦在飯桌下摸了摸他的膝蓋，又抬手往上拍了拍。

“你把人叫去家住怎么不和我說一聲？”鄭寒翁在臥室里小睡，鄭斯儀盥洗池邊刷碗，抬手挽了一把頭發(fā)。

鄭斯琦方才叫喬奉天出小區(qū)大門步行六百米右拐，去一家小賣部給他買一包軟金砂上來。喬奉天奇怪之后了然，了然之后沉默，沒說多說，牽著鄭彧一同出了門。

“又沒什么妨礙的?！编嵥圭胍性谂_上，把洗凈的碗盤又抹布擦干，“他暫時有困難，就先在我那兒住著唄。”

“他有什么困難？”

“你怎么誰家的事兒都想打聽？”鄭斯琦笑了一下，“別人家的私事兒我不亂跟你說?！?/br>
“我那房子你替他租的？”

“恩?！?/br>
“醫(yī)院的那個床位，也是替他聯(lián)系的？”

“是?！?/br>
“你還是鄭斯琦么？”鄭斯儀笑得挺不可置信，“我那個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的弟弟？”

“你非把人說那么沒品?！?/br>
“你就是沒品，我看著你從個娃娃長成個三十多的老男人，我還不知道你？”鄭斯儀撇嘴道，“你動動嘴我就知道你要說什么話，你那點(diǎn)兒品性我還弄不透？”

鄭斯琦想說，您八成真的猜不出我要說給您聽的話。

“你交朋友幫人我不反對我也不多說，你三十六也不是十六?！编嵥箖x擰小了水龍頭，“但你得替棗兒多想想，棗兒是個小姑娘，家里多了個無親無故的男人，聽說……還帶了小男孩兒？”

“這我有分寸，他們來之前，我問過棗兒的意見?！?/br>
“狗屁分寸?！编嵥圭樢惶?，“他個小丫頭片子屁事兒不懂她意見能作數(shù)？就沖她黏你那個勁兒，你只要不說把她賣了她都說好，怎么這點(diǎn)兒腦子沒有呢你？”

還沒觸及到關(guān)節(jié)位置，就出現(xiàn)了觀念上的分歧。鄭斯琦頓覺道阻且長，任重道遠(yuǎn)。

慶幸鄭斯儀隨后便理解，擺擺手，“你把人叫過去我也就不在這兒嘚啵得了，好好讓人安生住一段時間，回頭說我個做大姐的碎嘴子，凈在人后頭疑神疑鬼?！?/br>
鄭斯琦把碗盤按大小疊起，累成一摞放進(jìn)碗櫥里。瓷器皿碰在一起的叮鈴脆響，尤其的清靈好聽。

“有段時間不催你找對象，你皮就松了是吧?！编嵥箖x涮起了抹布，在水龍頭下嘩啦啦地揉搓，”小陸姑娘你說不聯(lián)系就不聯(lián)系了，一點(diǎn)兒沒風(fēng)度?！?/br>
“那沒那個意思還拖著人家不放，那不更沒風(fēng)度么？”鄭斯琦反駁，“這事兒早不都跟你說開了么，您怎么又提她不可？”

“你甭閑煩，你往后一天不找個好的，這事兒我就一天都放不下。你外甥剛結(jié)束人生大事兒，我現(xiàn)在閑人一個，專就一門心思盯著你?！?/br>
“他答案對了么，分估完了告訴我，我給——”

“別打岔?！编嵥箖x一揮手，“我現(xiàn)在都不求你找個多好的了，甭管人家境學(xué)歷怎么樣，長相家境怎么樣，你這個年紀(jì)也求不了那么多啦。我就想啊，踏實(shí)的，本本分分，對你對棗兒不錯，安安生生把日子過好就行啦。不過分吧？”

這人我找到了。

“還得治得住你才好。好好給你拾掇拾掇學(xué)勤快點(diǎn)兒，飯不會做家務(wù)不會搞，再找個懶得一躺躺一窩了就！”

他勤快，又心細(xì)周到，體貼溫柔的人設(shè)，奉獻(xiàn)型人生。

“不過說到底，還真是得你喜歡?！?/br>
我喜歡，很喜歡。

“可惜你小子就不好好找！”

可惜那么多人接受不了他與我相同的性別。

鄭斯琦合了碗櫥，吱呀一聲清晰的動響，像一首小調(diào)的悠揚(yáng)前奏，“姐，跟你說個事兒?！?/br>
第113章

拐角那家小賣部，幾平見方，被貨架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難落腳。棗兒牽著喬奉天的手，仰頭動著嘴，意思是想咂么點(diǎn)兒什么。喬奉天拿了煙，便還替她一并買了袋大白兔和漬楊梅，隨手拆了糖紙往她嘴里丟了一顆。

不能回早，就又去了宿舍區(qū)里的一處健身器材區(qū)，把棗兒扶穩(wěn)在太空漫步機(jī)上，看她攥著扶手像模像樣的邁著大步子。后頭一排枇杷樹，三兩個老頭老太飯后舉著蒲扇在蔭下消食，認(rèn)得棗兒，隔著老遠(yuǎn)給她笑著打招呼。

喬奉天倚著扶手，手掌托著棗兒的后腦勺，合眼睜眼，乍暗還明，抬頭看今天天上的一條條線似的奇異的云。

鄭斯琦打算要怎么說，語氣，態(tài)度，觀點(diǎn)，神情，統(tǒng)統(tǒng)不清楚。想到這兒，才發(fā)覺喜歡一個人，他這個人的想法琢磨的完全通透，爛熟于胸。也許已經(jīng)坦蕩蕩的說開了，家里正雞飛狗跳，摔鍋雜盆也未必。喬奉天獨(dú)自在腦袋里瞎猜，既覺得心里有獨(dú)善其身的負(fù)罪，又有點(diǎn)兒不可名狀的快慰。

快慰在于即將擁有主動立場的自由。與自由之后陡然巨大的怒視與高壓，一團(tuán)混亂地?cái)嚭驮谝黄稹８吲d不合適，不高興也不合適。

喬奉天心疼鄭斯琦要付出的代價(jià)要比他大多，把傷害無奈地帶給家人。可又不能因?yàn)檫@點(diǎn)兒一文不值的心疼自亂陣腳，擾了倆人攢了這么久的思慮和勇氣。破罐破摔，舍身炸碉堡，愛誰誰，類似這種魯直的行事風(fēng)格在困難面前，其實(shí)往往通用。

化繁為簡，直線思考，沒那多彎彎繞多好。

“棗兒?！眴谭钐斓皖^看著鄭彧，捏她頭上一左一右的倆揪揪。喬奉天猜，是鄭斯儀的手藝。

“哎！”她脆生生地應(yīng)，把嘴里的大白兔嚼嚼咽了，抬頭看喬奉天。

“姑姑會打人么？”問得有點(diǎn)兒無厘頭。

“大姑嘛？”鄭彧嘟了下嘴，“打呀，打表哥屁股，我小時候，我是說我更小的時候，不聽話不好好吃飯，也打我屁股，爸爸說他小的時候也老挨大姑的打，不念書，爺爺就和大姑一起男女混合雙打，繞著院子追著打?！?/br>
喬奉天聽了笑，挺有畫面感還。

“打人疼么？”

“疼！”棗兒皺著鼻子撇眉，伸了之手出來，“大姑是平掌，打屁股特別疼！”

鄭家廚房里，鄭斯儀沒大人，無非是說不出來話。

“你給我講清楚，你再講一遍?！编嵥箖x把手上的水珠子在毛巾上匆匆抹凈，挺無所適從似的揪了舊圍裙，又放下了，“你把話以一字一句說清楚，說，來再說?！?/br>
鄭斯琦背手合上了廚房門，扣了鎖。

“你關(guān)什么門？！”鄭斯儀突然擰眉喝。

“姐。”鄭斯琦豎指在嘴邊比了禁聲，“你剛才聽清楚了不是么？我沒騙您，沒開您玩笑，我說的，都是認(rèn)真的?！?/br>
鄭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