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禮數(shù)，讓老師見笑了。歌夜覺得，其實二位皇兄所言，都深合圣師本意?！?/br>
“哦，這是何解？”竹碧如追問。

羽歌夜心里很是詫異，今天這番問話，其實意圖不在皇太子和皇長子，而是在于自己，只要自己言辭中表露出對某個人的傾向，那么在接下來的幾年里，自己幾乎就站在了誰的隊伍。他雖然只十一歲，卻也知道如今皇太子雖然是先鳳君所出，但是先后已甍，母族又不夠強大，更不得圣寵，讓皇長子蠢蠢欲動?；书L子生母乃是后宮六院中的龍雀院，母族又是上三族中的銀族，若論血統(tǒng)僅在羽歌夜一人之下，對那張至高無上的位子有些想法也是必然。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出自，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出自。”羽歌夜雙手握在腹部，一身淺白長袍，只在肩頭繡著幾朵薔薇，他自小體弱，皮膚白皙，越發(fā)顯得病艷，“世間圣徒，求學(xué)時都先學(xué)，后學(xué)。學(xué)時年歲不過十四，骨骼未成，心智也不成熟，所以圣師寫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為的是鼓勵少年學(xué)習(xí)法度禮樂，遵守國家儀度。而學(xué)過之后，即可考取高徒，若不能考取學(xué)士，便會下放州縣為官，是國家政策第一線的執(zhí)行者，所以圣師寫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正是希望身為基層官員的高徒們，無論對于國家政策有什么質(zhì)疑，都以執(zhí)行為先。”

竹碧如沉默良久，喟然長嘆：“四殿下已深得圣道三昧，明日便開始學(xué)習(xí)吧?！?/br>
“歌夜果然最有慧心，不負朕自小教導(dǎo)。”門外忽然傳來一個清朗和煦的聲音，大貂寺洛塵谷先進門來，身后跟著兩個持著雀羽儀扇的宮人站在門兩側(cè)，一只貼著雙龍金飾，綴著合浦珠的長靴邁入門中，身上穿著梨黃色的便服，袖口衣領(lǐng)都有龍形紋飾，雖沒有皇袍上“九龍翔天”的華麗，卻處處顯露匠心。來者走進門來，容貌清俊，微帶笑意，卻難掩威儀，頭上獨角戴著一枚白玉角套，一頭及肩的長發(fā)松松挽了個發(fā)髻，插著一支青玉發(fā)簪，是唯有帝王才能用的麗龍含珠簪。

滿屋人等都躬下身來，竹碧如一句“微臣參見吾皇”的聲音在眾多或初見成熟或奶聲奶氣的“兒臣叩見父皇”中十分微弱。

“都平身吧?！贝舐【暗塾鹪脐I面帶笑意，羽歌夜起身后立刻一臉笑容跑到景帝身邊。景帝摸著羽歌夜的頭發(fā)，笑容慈愛，羽歌夜頭挨在景帝身邊，偷眼一掃，幾道艷羨嫉妒的眼神讓他笑容越發(fā)燦爛。

“剛剛一番問答，良夜說的好，驚夜說的對，歌夜說的妙，各有所長，都是碧如教的好啊?！本暗廴齻€字一說，皇太子和皇長子都躬身謝父皇謬贊，但是在這里的人都知道，真正被夸的，是哪一個。

羽歌夜心里明白，從今天這一番問答開始，自己怕是永無寧日。獨厚宮中，皇長子十四歲，皇太子十二歲，皇三子和他同歲，皇五子羽赫夜也已經(jīng)十歲，天家貴子，心智早熟，就連才八歲的皇六子羽聽夜，也都已經(jīng)知道謹言慎行，諂媚討好。今日若是選擇支持一方言論，就必然被劃入陣營，然而他卻巧取中間，獨樹一幟，外人看來，便是有自立之心。

而以羽歌夜本心而言，他前世就心懷壯志，如今重生于異世不改初衷，身為男兒，怎么能不立下一番蓋世功勛？但在這個皇權(quán)神授，獨制宇內(nèi)的世界，身為皇家子孫，若不能坐到那最高的位子，便是一輩子被人制肘?；实圯喠髯?，今年到我家。憑他貴為鳳君嫡子，母族顯貴，怎么也要放手一搏。

☆、3木秀于林

景帝挨個考校每位皇子的功課，幾位最小的皇子才剛開始識字，問及近日學(xué)了什么，都不過會背幾句三字經(jīng)，唯獨皇九子羽白夜，年方四歲，卻背出一首詩來：“日理萬機朱筆辛，宇內(nèi)繁事圣躬親。史筆每夸白翎帝，從今又添隆景新。”

“哈哈，皇兒竟都會作詩了，真厲害啊?！本暗埤堫伌髳偅χ鴨柕?。“回父皇，這是兒臣隨母君去外祖家時偶然聽到的童謠，因覺得順口就特地問了來，父皇果真喜歡嗎？”羽白夜表情帶著天真童趣，笑嘻嘻地問著。景帝輕輕刮了他頭頂?shù)念~角一下：“白夜真是聰明，過耳成誦，父皇很喜歡。”

馬屁，□裸的馬屁。羽歌夜心里冷笑不停，前兩句夸贊隆景帝日理萬機事必躬親，本來淺顯，后兩句說史官常?？滟澃佐岬蹠r的盛世，以后一定會添加隆景朝萬象更新的贊美。尤其隆景既暗合年號，又贊譽現(xiàn)在乃是隆盛景和，萬象更新的盛世，一語雙關(guān)，十分巧妙。過耳成誦？怎么就那么巧？羽歌夜去唐府四次，從沒見有唱著童謠的孩子能靠近車駕十米以內(nèi)，他一個孩子從哪兒聽來的。但是沒這番話，是曲意媚上，有了這番話，就是一番孩童心意，隆景帝即使心里明鏡一般，也必然不會戳破，只會更加開心。

“竹碧如教導(dǎo)有功，加封太子太傅，賞瑪瑙角套?！本暗壅故玖艘环H子和樂的景象，最后將獎賞落在了竹碧如頭上，一番感恩戴德之后，景帝才施施然離開獨厚宮。

其后自然一直相安無事，唯一的變化就是羽歌夜終于開始看早已爛熟的。下了早課后，諸多皇子從獨厚宮走出，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羽驚夜將自己的貼身小童露珠狠狠踢了一腳。羽歌夜很想冷笑一聲，但是奈何身邊有人，只好默不作聲，做出一副乖寶寶樣子來。

“唉，大哥又亂發(fā)脾氣?！碧拥钕?lián)u頭低嘆，臉上是一副哀憐之色。太子素有仁厚的名聲，早年看到脾氣暴躁的羽驚夜打罵仆人，是必然要去勸誡的。但是后來被他救下的仆人都被羽驚夜尋了借口鞭撻致死，所以只要不是太過分，太子都再不肯輕易開口。

羽歌夜當然知道這位長殿下為何發(fā)脾氣，今天竹碧如貿(mào)然提問，他是一貫喜歡壓過羽良夜的，所以沒多思考就選擇和太子唱反調(diào)，卻不想竟然被景帝聽到，最后所有風(fēng)頭竟都被羽歌夜和皇九子羽白夜得了去，怎能不窩火。

羽歌夜和羽良夜一起往鳳君所住坤寧宮走去。羽良夜乃是先后狄氏所出，狄氏去后，便養(yǎng)在唐修意身邊，即使后來唐修意有了羽歌夜，對羽良夜也是照顧有加。不過羽良夜乃是太子，十歲就搬入鐘靈宮，只每日早晚去坤寧宮問安，偶爾去坤寧宮用午膳。

今天隆景帝駕臨獨厚宮，唐修意肯定要問問情況，所以羽良夜便和羽歌夜一起來到了坤寧宮用膳。

羽良夜在的時候，羽歌夜從來不是最受寵的那個，除了剛開始照顧羽歌夜服下青腦黑蓮羹，唐修意便開始詢問又有兩日沒見的太子殿下情況可好。羽歌夜默默吃菜，如果他是一個真正的孩子，或許還會心存嫉妒，但是作為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