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翻江倒海，僵硬地搖搖頭。

    袁菲給自己點上火，繚繞的白煙模糊了她半邊眉目，像是隱在云霧后的蒼山，更顯神秘與深沉：“有些事情，遠比你這種單純的小姑娘知道得要復(fù)雜得多，你想想，這么反人類反倫常的事，掩蓋的又不算特別嚴密，知道的人已經(jīng)很多，為什么從來沒出事呢？”

    張揚放在桌子底下的手，暗暗絞緊了。

    “因為這里面水太深了，牽扯的人物太多了，就算出事了也不會讓普通人知道。水底下藏著怪獸，水面上風(fēng)平浪靜。”袁菲輕輕彈了彈煙灰，“你確實不該踏入這個圈子?！?/br>
    “哥哥……也知道嗎？”張揚顫聲問。

    袁菲搖搖頭：“他都還不夠格知道。”

    “那，你找我想干什么？”張揚對袁菲有一絲本能地畏懼，這是一個強大的、有壓迫性力量的女人，張揚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她面前有多弱。

    “被撤檔了你知道吧？”

    “知道?！?/br>
    就是那部被黑粉聯(lián)名舉報導(dǎo)致撤檔的盛世主演的古裝劇。

    “這部劇是盛世的翻身仗，投資了八個億，拍得特別好，現(xiàn)在撤檔只是緩兵之計，但電臺因為之前的事，本來就不太想要這個劇，我們做了很多努力、很多讓利，才走到這一步，如果真的被電臺退貨，盛世不僅僅是翻身無望，還要面臨巨額賠償?！痹破届o地看著張揚，輕輕吐了煙圈，“說是生死關(guān)頭也不為過?！?/br>
    “那我能做什么？”

    “這件事里有一個關(guān)鍵人物?！痹扑菩Ψ切Φ卣f，“指名要盛世陪?！?/br>
    張揚面顯猙獰。

    真惡心，真惡心，真惡心！為什么這些人，都要把性欲當(dāng)做交易籌碼去脅迫別人！

    “盛世死活不肯，我花了這么多心血，總不能真的看著他沉下去。”袁菲眼中閃過精光，“所以我想到了定制品。那個人見過盛世很多次，拿低仿的糊弄他沒有用，百分百的定制品，一個在你手里，一個在我不敢找的人手里，所以?！?/br>
    所以，這就是盛世需要她幫的忙。

    張揚無力地靠在了椅背上，面色蒼白，眼神空洞。

    “不會白讓你幫忙的，我給你二十萬?！?/br>
    二十萬，又是二十萬?？聢蛘嬷靛X啊，得到他需要六百萬，得到他一夜也能高達二十萬。這么一個不事生產(chǎn)，甚至通常情況下連門都出不了的人，其實遠比絕大多數(shù)人能創(chuàng)收，只要找對了方法。

    定制品似乎永遠擺脫不了出賣色相的命運，畢竟，他們大多為此而生。

    “不僅如此，我還會幫您找律師，擺平回扣的事，只要你們沒有留下實質(zhì)的交易記錄，警察也拿你沒辦法?！?/br>
    張揚的身體愈發(fā)無力，好像座下這把實木椅子都要支撐不住她單薄的體重，她看著袁菲殷紅的唇瓣上下碰撞，聽覺能接收到的信息卻時斷時續(xù)、忽遠忽近，思考也成了一件困難的事。

    袁菲停了下來，靜靜地看著張揚。

    張揚緩了好半天：“哥哥知道嗎？”

    “我還沒想好怎么跟他說。”袁菲道，“但他會知道的?！?/br>
    “萬一哥哥接受不了……”

    袁菲失笑：“他有什么好接受不了，他巴不得呢?！?/br>
    “接受不了……有一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克隆人存在?！?/br>
    “嗯，對于正常人來說，這件事確實是很大的沖擊?！?/br>
    “可是，可是?！睆垞P低著頭，“他跟哥哥越來越不像了，他胖了一些，經(jīng)常熬夜臉色不好，還長痘，成天邋邋遢遢的，他也不怎么會說話，很有可能露餡兒?！?/br>
    “這些你不用擔(dān)心，我們會想辦法。”袁菲皮笑rou不笑地說，“你舍不得嗎？”

    舍不得嗎？張揚捫心自問，好像沒有。

    第一次將柯堯送給米娜時，她還會嫉妒，還會吃醋，現(xiàn)在她接受了這是柯堯唯一的價值，甚至，如果是為了哥哥，這恐怕還是柯堯的榮耀。她道：“不是?！?/br>
    “他跟盛世一模一樣，完全可以蒙混過關(guān)?！?/br>
    “不?！睆垞P盯著袁菲的眼睛，目光犀利：“他們一點都不一樣，哥哥是獨一無二的?！?/br>
    袁菲愣了愣，旋即笑了：“幻滅了，是嗎？”

    張揚臉色微變。

    “我還想呢，那些原來是盛世的粉絲、削減了腦袋進了公司，沒過多久都會脫粉成正常人，你跟一個人天天抬頭不見低頭見，不幻滅才怪呢?！?/br>
    張揚加重了語氣：“柯堯不是盛世，他只有一張一樣的臉罷了?！?/br>
    “盛世也是一樣的。”袁菲淡笑，“倒不是說他怎么怎么不好，他也只是個人罷了。崇拜和了解幾乎是兩種完全對立的心態(tài)，你崇拜的偶像，是經(jīng)過我們的包裝和你自己的臆想加工出來的符號，一旦你近到可以看到真實的他，發(fā)現(xiàn)他跟你想象中不一樣，就會幻滅，甚至可能因為他沒有符合你的理想而心生怨恨?！?/br>
    張揚反感袁菲說的每一句話，包括她輕慢的口吻：“我說了，柯堯不是哥哥?！?/br>
    袁菲笑了笑：“我是真的很不能理解，你為什么要買他?！?/br>
    “因為你理解不了我對哥哥的感情?！?/br>
    “我們常年研究粉絲心理，我可能比你都更清楚你在想什么?！?/br>
    “那你到底是理解還不是理解！”張揚不耐道。

    “我知道你為什么要這么做，但這么做太蠢了，我理解不了的是這部分?！?/br>
    張揚瞪著袁菲，目光幾乎是仇視了，袁菲的每一句話都像鐮刀一樣砍在她的心上，收割她的自尊。

    袁菲用纖長的手指將煙蒂按滅在煙灰缸里，倒映在她瞳仁中的星火黯然熄滅：“追星不要摘星，星星摘下來，就變成了破石頭?！?/br>
    張揚一拍桌子，打斷了袁菲的譏諷：“我要五十萬！”她要讓貝姐錢貨兩空，最好活活氣死那個婊子。

    袁菲挑了挑眉：“可以，不過，在這部劇播出之前，你都要配合我。你能控制住柯堯嗎？”

    “他聽我話?！?/br>
    “很好，那么……”

    “我還有個要求?！?/br>
    “說。”

    張揚鼓起勇氣道：“……我想見哥哥?！?/br>
    袁菲笑得很克制，但眼中的輕蔑還是沒藏?。骸澳銓κ⑹来_實是真愛了。沒問題，你遵守承諾，事成之后，我安排你們單獨見面，圓你的追星夢?！?/br>
    張揚鼻腔一酸，短短幾分鐘里，她已經(jīng)想好了。事情結(jié)束后，她會拿著錢帶著柯堯離開北京，去一個小城市，買一套小房子，找一份工作，重新開始。

    她不再追星，她會努力忘記柯禹，不再怨恨柯堯，重新開始。

    而在那之前，她要盡自己所能地幫盛世，不僅僅是出于虧欠，也是為自己四年的熱愛畫上一個完整的句號，不負一腔深情。跟盛世見一面，當(dāng)面說出自己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