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很乖的?！倍挝袅ⅠR接道，笑得甚為乖巧。

“他們不欺負(fù)弱小。”

“……”

“時辰不早了，你快隨堂主去，走丟了就喊上一聲，自然會有人幫你?！鼻嘁氯说?，轉(zhuǎn)身欲走。

段昔連忙拉住他：“你不是住這嗎？”

青衣人眉目舒展開來：“在下是長老院的水長老林常，段公子如有要事可到長老院尋我?！?/br>
年紀(jì)輕輕，居然是個長老？段昔有點(diǎn)不相信。

“有能者居之?！绷殖Ｒ娝蛔杂X皺起漂亮的眉，便解釋道。

段昔還想說些什么，冷不防瞄到寧如謙正停下腳步側(cè)身望著他，心頭一跳，迅速跑了過去。

雖然不指望寧如謙會介紹一下雙雪堂，但沒想到寧如謙靜得連半句話都沒講。

好不容易到了雙雪堂的主屋，只見這一處松樹蒼勁亭亭如蓋，梅花欲綻點(diǎn)點(diǎn)暗香，恍若世外仙境。

寧如謙進(jìn)了屋才停下，喚了人來，道：“帶這位公子去梳洗?！?/br>
段昔眨了眨眼，忽然想起青風(fēng)道長的話，正巧此時奴仆們?nèi)玺~貫入，他一撩衣袍，就地跪下：“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他低下頭，嘴角含著jian計得逞的笑意，想著拜了寧如謙為師，到時在明月城胡鬧搗亂也有人撐腰了。

然而四周卻不約而同響起倒抽冷氣的嘶嘶聲，因為寧如謙從未收徒，也沒人敢在他面前提此事，怕高攀不上、怕被冷眼相待。

寧如謙亦是怔了片刻，才道：“好吧，從今往后你便是我徒弟了?！?/br>
“是，師父?！倍挝魬?yīng)得響亮，卻不知往后有得罪受。

師父在上三

“呀——！”

聽到突如其來的一聲尖叫，寧如謙手下一頓，濃黑的墨汁滴在了宣紙上，暈染開來。

他隨手將筆擱在白玉筆架上，步出屋外，明日便是大年三十，明月城內(nèi)一片喜氣洋洋，一向幽寂的雙雪堂也見不少奴仆奔走。

昨夜下了場大雪，院子里的梅花竟提早了花期傲雪怒放，白雪映紅梅，甚為應(yīng)景。

“笛管家?！睂幦缰t低聲道。

正忙著指點(diǎn)奴仆裝點(diǎn)走廊的笛管家應(yīng)聲小跑了過來：“堂主?！彼昙s四十，圓圓的臉，慈眉目善的，裹著藏青色的襖子，看上去十分寬厚的模樣，實(shí)際上精明得很，這院子里里外外都打點(diǎn)得甚為妥帖，跟著寧如謙近十年，深得信任。

“方才發(fā)生了什么事？”寧如謙問。

笛管家如實(shí)道：“回堂主，是段小公子在廚房偷吃蜜餞金棗，不小心打翻了廚娘剛準(zhǔn)備好的燕窩雞絲湯?！?/br>
“我可不是偷吃，我是餓了，剛好經(jīng)過廚房?！倍挝舨恢獜哪膫€角落竄出來，笑得眉眼彎彎，負(fù)責(zé)他衣食的侍女見他尚且年幼，又長得明眸皓齒，便給他梳了總角雙髻，套著件銀紅襖子，領(lǐng)口袖口都滾了一圈雪白貂毛，這會兒一笑，猶為可愛。只見他手上還有塊繡著蘭花的小方巾，里頭包著的可不正是蜜餞金棗。

笛管家很頭疼他，這時不時闖點(diǎn)禍出來，偏偏嘴巴又跟抹了蜜似的甜，教人對他生不起氣來。也不知主上是打哪兒接回來的頑皮小公子，把院子里的幾個侍女哄得心花怒放。笛管家眼尖，一眼就看到段昔手中的小方巾是蘭沁的，那丫頭的手巾上都繡著小蘭花。想來便是她們幾個在廚房幫著段昔講好話，哄得廚娘還多給了幾顆蜜餞金棗。

寧如謙看了段昔一會，道：“你今日的功課完成了？”

段昔扁扁嘴：“就是扎了一上午的馬步，所以才餓的。”寧如謙答應(yīng)收他為徒，卻說來年開春才正式教他，這些日子都是練習(xí)基本功，有時忍不住偷懶，下場便是練習(xí)加倍。

寧如謙聽了收回目光，對笛管家說道：“往后給他多備些點(diǎn)心?！?/br>
“是，主上?！?/br>
“你先下去罷，段昔留下，給我磨墨?！睂幦缰t對笛管家說道，轉(zhuǎn)身進(jìn)了屋內(nèi)。

段昔一張小臉頓時垮了下來，他最最討厭便是磨墨，早知如此還不如主動向?qū)幦缰t領(lǐng)罰呢……他可憐兮兮的望著笛管家，笛管家咳了兩下，表示愛莫能助。

寧如謙字畫了得，與有著江南第一才子之稱的苑子野不分上下，各有千秋。

段昔從匣子里取出墨條，又拿來潔凈的硯臺，寧如謙沒有催他，他便也不慌不忙的準(zhǔn)備著，心里巴不得笛管家進(jìn)來通報有事務(wù)讓寧如謙去處理。

可惜事與愿違。

段昔只能站在寧如謙身側(cè)磨墨，磨墨是個細(xì)活，不單講究力道的輕重快慢，磨墨人還得姿態(tài)端正，這是為了保證“墨正”，心正墨亦正，心不正則墨磨偏，墨若不正偏斜，既不雅觀，磨出的墨也不均勻。

見寧如謙提筆落畫，姿態(tài)優(yōu)雅，從容不迫，段昔愣愣的盯著，連磨墨都忘了。

寧如謙畫的是墨梅，梅花清麗高雅，躍然于紙上。

“朵朵花開淡墨痕?！倍挝裘摽诙?。

寧如謙神色微微一動，看向他：“你爹教的？”

“不是，我聽來的?！倍挝綦m調(diào)皮，但記性很好，聽來的東西記得很牢。

“你還聽過哪些詩詞？”寧如謙正有打算送段昔去書院，讓他修身養(yǎng)性，便有意考他。

段昔想了一會，道：“嬌柔懶起，簾壓卷花影?！?/br>
從總角小兒口中聽到這青樓艷詞，寧如謙看多了他一會，卻依舊神色不動，從旁抽出一本詩經(jīng)：“這幾日把這本書先抄下來?！?/br>
段昔瞪大眼：“什么？師父……這，你不是教我習(xí)武嗎？”

“習(xí)武者，應(yīng)先修其心?！睂幦缰t淡淡說道，修長的手指翻開詩經(jīng)，指著其中一首，“念一念?！?/br>
段昔低下頭看著那幾行詩，斷斷續(xù)續(xù)的念了一會后愁眉苦臉的說道：“師父，我不認(rèn)識那幾個字……”

寧如謙沒有勉強(qiáng)，低聲念給他聽：“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锨兮，赫兮喧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

寧如謙的聲音清清冷冷，別樣好聽，好似一字一頓都在敲打著心臟。段昔聽著有些著迷。

“這一首，要另外抄寫五百次?！?/br>
“……師父，可不可以少一些？”段昔試探著說。

寧如謙一頓。

段昔大喜，心想這下起碼能少抄一兩百次吧。

“加多一百?！睂幦缰t道。

段昔閉緊嘴巴不吭聲了。

寧如謙是說到便做到的，就算是過年，也沒讓段昔多玩一會，一到未時，便吩咐笛管家將四處玩耍的段昔逮回來。

段昔淚眼汪汪的抄著詩經(jīng)，師父寧如謙從旁指點(diǎn)，他聽著院子外的炮竹聲響，心里是淚流成河。

蘭沁拎著個花鳥紋的柏木食盒來到書房，推開的窗前，只見寧如謙微微傾身指著書中一處跟段昔講話，段昔抬起臉看著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