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rou，刺進(jìn)骨頭一般。

    “顧小姐？”

    前端傳來一道婦人的聲音，聽著有些熟悉。

    顧攸寧抬起眼眸，便瞧見了蕭雅的身影，她松開緊攥的手指，朝人問安，“長公主?！?/br>
    “快起來?！?/br>
    蕭雅笑著攙了她一把，又問她，“你怎么一個人在這？”

    顧攸寧謝過人，溫聲答道：“我來晚了，剛給二嬸請完安，現(xiàn)在去找大姐她們?！?/br>
    “原來如此，”蕭雅笑了一聲，也沒留人，松開手，“那你快去吧。”見人應(yīng)聲又告了一禮離開，她才收回眼眸，繼續(xù)領(lǐng)著棲霞往里頭走，還沒進(jìn)去就聽到里面的一堆婦人還在說道顧攸寧的事。

    “說起來，你家這位二姑娘還沒定親吧?！?/br>
    “她有這樣的父親和兄長，能嫁給誰？世家門閥是不可能要這樣出身的兒媳，偏又長了這樣一張臉和身段，哪家娶她不得鬧個雞犬不寧，誰敢要她？”

    蕭雅聽到這些就皺了眉，不論顧廷軒做了什么，他的過錯也不該讓他的兒女擔(dān)責(zé)，更不該用這樣惡意的話去說一個姑娘。

    她一向是個不遮掩自己情緒的，這會不高興，就全擺在臉上，一邊往里走，一邊嗤道：“我原本以為這參加狀元宴的也都該是些有修養(yǎng)的，沒想到原來竟是誰都能參加?！?/br>
    眾人聽到這個聲音先是一怔，待瞧見是蕭雅，哪里敢耽擱？且不管先前在做什么，此時都紛紛站了起來。

    剛才說話的那幾個更是臉色蒼白。

    徐氏臉色也不大好看，一來是沒想到蕭雅會聽到這些話，二來是沒想到她竟然這樣不給面子，總歸今日也是她請客做東，卻又礙著她的身份不敢出聲置喙，主動起身去迎她，又賠了好一會笑臉，才讓蕭雅難看的臉色好了一些。

    *

    顧攸寧離開西院后，沒有立刻去找顧婉她們，反正這樣的場合，她也只需露個面，讓旁人知曉徐氏一家待她是好的，回頭等那些客人回去，自然會傳出一些夸贊徐氏一家的話。

    至于她在不在，并不會影響什么，相反她不在……那些人才能說得更順暢。

    不過也不能真的離開。

    她索性就找了個僻靜的小道，慢慢走著，打算等時間差不多了再去找顧婉她們。

    今日家里來了不少客人，下人們都去幫忙了，這條小道上一個多余的人都沒有，倒是正好給了她清凈。她知道哪些地方不會來人，索性就專門找僻靜無人的地方走著，直到聽到身后傳來一聲帶著詫異的“顧小姐”才停下步子。

    回身看去，見是京景明。

    顧攸寧也沒避開，朝人客客氣氣點(diǎn)了頭問了安，喊他，“京大人。”

    京景明像是剛從外院的會客處過來，離得近了，還能能聞到他身上濃郁的酒香，他一向是個恪守規(guī)矩的人，即使四下無人也不會離得太近，就站在一個恰好的位置，笑著問她，“顧小姐怎么一個人在這？”

    顧攸寧沒有同他多談的意思，只道：“我正準(zhǔn)備去找大姐她們?！?/br>
    想到之前那只盒子，她又開了口，“多謝京大人上回給的東西，我已經(jīng)畫好了，先前還想著什么時候給您送過去，既然您今日來了，那回頭我便讓人給你拿過來?！?/br>
    她說話的時候，目光一眨不眨地看著京景明，似乎想從他臉上窺探出一個答案。

    “什么東西？”

    京景明看著顧攸寧一愣，等反應(yīng)過來又笑了，“哦，你說的是那些東西啊，瞧我，都喝糊涂了，那你回頭讓人給我拿過來吧。”

    顧攸寧看著他這個反應(yīng)，心下便是一沉。

    她一直觀察著京景明，又豈會錯過他先前臉上的怔忡？若說他喝糊涂了一時忘記，倒也不是沒這個可能，可她心里本就有所懷疑，如今見他這幅樣子，便更加起疑這個東西到底是不是出自他的手筆了。

    想好好問一問，

    卻又不太愿意聽到那個答案。

    顧攸寧袖下的手指松開又收緊，最后還是握緊手指，做了一次逃兵，抿著唇朝人謝道：“好，等宴席結(jié)束，我便讓丫鬟給您送過來?！彼f完便又朝人斂衽一禮，說了句“還有事”便繼續(xù)往前走。

    站在她身后的京景明看著她離開的身影，眼中哪有半點(diǎn)醉酒的痕跡？一雙桃花眼比起剛才望著人時要清澈許多，見她朝一座涼亭走去，也轉(zhuǎn)身往外走，卻沒有回外院，而是在瞧見一個小廝的時候招人過來說了句，“去把姬大人請到那邊的涼亭，就說我有事找他?！?/br>
    等人應(yīng)聲離開。

    他也沒在這個地方呆著，自行找了個清凈地，偷閑去了。

    ……

    姬朝宗順著小廝的指引來到了這，尋了一會也沒見到京景明的身影，他今日本就被人恭維的心煩不已，這會更是沒有耐心去尋京景明，剛想離開就瞧見了側(cè)坐在亭子里的少女。

    穿著藍(lán)白色大袖長衫裙的少女靠坐在身后的廊柱上，不知道是在想什么事，頭低著，鴉羽般的睫毛也微微垂著，以他的角度望過去只能看到她精致明艷的側(cè)臉，她天生一張巴掌小臉，哪哪都小巧的不行，只有那雙眼睛又大又亮，看著人的時候，無論里頭藏著軟弱還是堅韌，都讓人止不住心軟。

    姬朝宗本來要離開的步子就這么停了下來。

    今日出門的時候，母親還奇怪他怎么會答應(yīng)參加這樣的宴會，尤其還是顧家的，其實他自己也詫異那日居然會答應(yīng)顧修文的邀請……他一向不喜歡這樣的宴會，不是奉承就是恭維，看著就讓人厭煩。

    倘若那日顧攸寧沒有出現(xiàn)，他肯定是不會答應(yīng)的。

    偏巧，

    她就這么出現(xiàn)了。

    然后他就莫名其妙地答應(yīng)下來，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姬朝宗覺得如今的自己著實可笑，都被人明著拒絕了，還要上趕著過來，難道這就是男人的劣根性？越是得不到，便越是想著念著？那是不是得到了，就不會再想了？

    袖下的手指微微蜷起，

    看著不遠(yuǎn)處的少女，他沉著眉，再一次深思起這個問題。

    他那雙鳳眸多銳利啊，這樣旁若無人盯著人的時候，便是塊木頭也能察覺出不對勁，顧攸寧不是木頭，相反，她很敏感他人的目光，在察覺到有人在看她的第一個瞬間，顧攸寧就立刻收斂了面上的表情，冷著一張臉循著目光看過去。

    待看到姬朝宗的身影時，臉上的漠然卻又化成怔忡。

    姬朝宗？

    他怎么會在這？

    不等她開口，就見男人已經(jīng)收回目光，轉(zhuǎn)過身，似乎正準(zhǔn)備要離開這，顧攸寧也不知怎得，看著他離開的身影，突然站了起來，喊了一聲，“姬大人?！?/br>
    離開的身影驟然停下，卻也沒有回頭，就站在那邊等著她這個說話的人繼續(xù)后話。

    說話的人卻在此時變得后悔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