輝映。

    “我若是后羿，此時也會分不清哪個太陽是真，哪個太陽是假。只怕也會彎弓射箭，將天上的太陽射入水中?！?nbsp;詹臺隨口說道。

    絕美的景色之中，連想象力也沒有了拘束。

    方嵐瞇起眼睛看著越來越亮的太陽，說：“你要是后羿射掉了太陽，那我就只能做嫦娥，去月亮上替你祈福?！?/br>
    詹臺一窒，隱隱約約覺得這話逆耳不吉。

    可是轉(zhuǎn)過頭來，又發(fā)現(xiàn)她笑得云淡風(fēng)輕，仿佛半點(diǎn)也沒有在意。

    他心情驀地落到了低處，連看風(fēng)景的心情都不復(fù)以往，只牽了她的手翻身上馬，說：“走，帶你去看樣?xùn)|西。”

    方嵐沒有想到能在這里看到草原狼。

    不是一只，而是一群。七八只灰白色的龐然大物，在遠(yuǎn)方的長草之中極速奔跑，身姿矯健，流星閃電一般。

    對生物本能的野性和力量的崇拜漸漸浮上她的心間。方嵐目視著它們遠(yuǎn)去的身影，情不自禁地贊嘆：“真美。”

    詹臺抱住她，輕輕吻著她的發(fā)頂，呢喃道：“是很美，對不對？阿嵐，你開心嗎？你看到這些，有沒有多崇拜我一點(diǎn)？”

    “你有沒有多愛我一點(diǎn)？有沒有？”詹臺固執(zhí)地問她，語氣有著少見的脆弱和傷感，問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她不厭其煩連連點(diǎn)頭才終于停下。

    “我只想讓你記住今天。記住我的好。一直一直記住?！彼p輕說。

    作者有話要說：

    第122章 錫林郭勒

    漫長的午睡之中, 方嵐做了一個又一個光怪陸離的夢。

    她和幼卿站在白色的校門前, 依稀還是十八歲時剛進(jìn)大學(xué)的樣子。

    方嵐穿了一條火紅色的連衣裙, 剪裁流暢合體, 襯得她腰身細(xì)長曲線玲瓏, 和幼卿并肩走在校園里，惹來無數(shù)人艷羨的目光。

    騎自行車的男孩子速度極快，與她擦身而過的瞬間掀起一陣風(fēng)，吹起了她的一片裙角。那人漫不經(jīng)心地回頭對她說抱歉, 卻在看見她的臉的那一刻瞪大了雙眼, 情不自禁地剎住了車。

    方嵐一點(diǎn)也不喜歡這樣的裝扮, 在酒店房間里就和來送他們讀大學(xué)的母親吵了起來。

    她的性格一貫爆碳一般, 越是硬拗越是倔強(qiáng), 被母親綿里藏針的性格激得口不擇言，氣頭上說了一句：“我又不想做第二個你, 我可不想靠姿色和男人過活?！?/br>
    話一出口, 她就后悔了?？墒悄赣H慘白著臉坐在床上抹起眼淚，方嵐又覺得無比厭煩, 道歉的話噎在口邊, 轉(zhuǎn)身摔了門就出去。

    陸叔叔安慰母親，幼卿追到了她的身邊安慰她。

    “何必呢？”他無奈又感慨，“你忍過今天, 春節(jié)前都不用見她，何必選在這個時候和她口角？”

    她心口堵了一塊大石一樣又沉又酸，素著一張臉, 許久之后才慢慢說：“我就是，寧愿她站起來和我吵一架，也不愿意她哭哭啼啼地在你爸面前，把我從小到大所有做過的倔事犯過的錯誤一樁樁一件件拿出來說，仿佛她是這個世界上最完美的母親，而我是這個世界上最惡劣的孩子。”

    性格不合，南轅北轍。

    方嵐可以和任何相處得完美，唯獨(dú)除了她的母親。

    幼卿輕輕嘆氣，目光深邃看著她，緩緩道：“可我很喜歡阿姨挑的那條裙子…你皮膚白，穿紅色一定很好看?！?/br>
    方嵐換上了那條裙子。

    果然好看，也果然招搖。

    幼卿迎著周圍投來的殷切或者可惜的目光，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看來這志愿，我是填對了?！?/br>
    “不替阿姨好好看著你一點(diǎn)，還不知道你要搞出什么幺蛾子來。”

    他說得坦蕩，她卻心弦微動。晚夏的暖風(fēng)撲面，吹得雙頰發(fā)燙。

    方嵐始終覺得，幼卿對她有情?；ㄇ霸孪乱苍W廝磨，若說只是親人之間的照拂和愛護(hù)，又怎會有甜如蜜糖的親吻？

    直到，那場車禍之后。

    迷迷蒙蒙之中，方嵐仿佛仍能聽到母親隔著厚厚的木門小聲地啜泣，聲音悲切哀戚得恰到好處，既不會讓人感到心生厭煩，又滿載著深切的哀痛和傷心。每一分都處理得恰到好處，多一分太多，少一分又太少。

    方嵐自小浸潤在這樣的教導(dǎo)之中耳濡目染。她們蝸居在臨街的宿舍，遇到上門sao擾的地痞流氓，她小小人兒一個，拎起菜刀要與對方同歸于盡。

    母親卻嗚嗚咽咽哭泣半響，第二日起紅著眼眶坐在辦公室中，非要聽到所有人的安慰，仿佛那些隔靴搔癢的言語能化身鋼筋鐵門，替她們阻擋住所有的流言和傷害似的。

    她越長大，就越不屑。

    整個人有如林間竹山頂松，涇渭分明愛憎強(qiáng)烈，眼里半點(diǎn)容不得沙子，恨不能將問心無愧四個字掛在床頭身體力行。

    可又是什么時候開始，她問心有愧了呢？

    那年冬天，聽聞是百年來最寒冷的一冬，連很多一輩子沒有見過下雪的廣東老人，都在那一冬見到了飄雪。

    幼卿背對著她站在她的宿舍樓下，像是半點(diǎn)都不再愿意看到她。

    而她卑微地低下頭，討好似的伸手拽他，囁喏著說：“我替你暖手…”

    而他卻好像避開洪水猛獸，猛地將手一把抽開，徹徹底底將她殘存的自尊踩在腳下。

    方嵐知道這是夢?？墒沁@夢太痛太苦太真實(shí)，她的眼淚恍若剔透的泉水打濕了腦后的一片枕頭，鼻腔壓抑不住的抽泣讓她的呼吸越來越困難。

    夢越深睡得越沉，她越是想睜開眼睛，越是覺得深深陷入迷蒙的霧氣之中看不清前路，直到方嵐瀕臨絕望的時候，詹臺狠狠拍了拍她地臉頰，將她從夢魘中叫醒。

    “還好嗎？”詹臺眼含擔(dān)憂。

    而方嵐卻仍帶了幾分夢中的情緒似的，冷淡地避開了他環(huán)過來的手臂。

    “我沒事。”方嵐輕聲說，“有事的那個人，從來都不是我。”

    她坐直了身子，舒展了一下蜷縮的手臂，調(diào)了一下肩上的安全帶，把汗津津的脖頸露了出來。

    方嵐還在睡夢中就被詹臺抱上車，迷迷糊糊中出發(fā)，這是第二次了。

    方嵐將指甲攥在手心狠狠一掐，才終于恢復(fù)了平日里的神色，轉(zhuǎn)過臉來溫柔地問詹臺：“我們這是去哪里？”

    詹臺沒有回答她。他們一路向北已經(jīng)開了許久許久。內(nèi)蒙的路是這樣的好，一條樸實(shí)的柏油馬路直直向北，像是一條銀色的緞帶貼在草原和天空的中間。

    他們這樣一直開著開著，仿佛能開到無盡的天邊。

    方嵐默默環(huán)起了手臂，側(cè)臉看向窗外，許久之后才又問了第二個問題。

    “什么時候吃飯？”

    他們終于停下來的時候，方嵐已經(jīng)能看到百余米外的灰白色的界碑。

    她默默在心中抽一口涼氣，面上卻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