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以北，蜀中在千里開外開天河以南，水路旱路一來一回，沒有個十天半個月那可回不來。

白初斂一聽，頓時整個人喜笑顏開。

一擰頭對視上小徒弟那雙幽靜深邃的眼睛，他嘴角上揚(yáng)的弧度小心翼翼地下降了一點(diǎn)點(diǎn)……正琢磨他看什么看，就見白毅薄唇一抿，慢吞吞地問：“師父，你是因?yàn)橥降苣苡袡C(jī)會得新劍了開心，還是因?yàn)橥降芤律阶叩眠h(yuǎn)遠(yuǎn)的才開心？”

白初斂：“……”

哎喲。

這下白初斂一點(diǎn)兒也笑不出來了，他放下唇角盯著白毅那張雖然面無表情實(shí)則委屈巴巴看得人心虛無比的臉，心想：小時候明明那么可愛，怎么這才幾年就他媽長歪成了個歷封決二代了，早知道徒弟不給那個老古董養(yǎng)了！

強(qiáng)烈心虛之中，白初斂伸出手摸摸白毅的頭：“怎么說話的，這山你愛下不下，我還沒去過蜀中呢，別生在福中不知福?！?/br>
……白初斂這說的是實(shí)話。

別說去蜀中了，他這輩子，就連下山都只下過那么一回，就五年前把白毅撿回來那回。

平日里，用歷封決的話，都是在床上“修仙孵蛋”——并非是他白初斂懶，首先是玉虛派地大物博，生為中原武林第三大教派，什么寶貝沒有，實(shí)在沒什么好下山的；

其次就是，白初斂小時候要練劍，沒空下山，長大了接任掌門，大小事務(wù)都有歷封決在忙，他就是個吉祥物，歷封決輕易也不讓他下山……

歷封決說的，下山的事復(fù)雜的很，白初斂沒有必要去琢磨那么多。

是以這么多年過去，換了別人當(dāng)了爹孩子都滿地跑了，白初斂自己還像個滿地跑的孩子一樣……當(dāng)然他自己是沒這么覺得，他管這叫，超凡脫俗，淡然豁朗。

這會兒面對徒弟又傷心又責(zé)備的目光，白初斂像是安撫一只小奶狗似的，掌心在他的腦袋上摩擦又摩擦，順便扯開話題：“正是長身體的時候，等你回來，大約又要長高了……一會兒出門前你先去竹子前站一站?！?/br>
這話說得已經(jīng)很有慈父風(fēng)范了，白初斂自認(rèn)為。

然而白毅卻不那么買賬，抬手把白初斂放在自己腦袋上的拿下來，卻沒有立刻甩開，只是沉默著捏了捏他的手掌心——那平日里練劍磨出來的薄繭蹭在掌心，帶來略微的瘙癢。

白初斂：“……”

你看，他真的沒說錯，最近他徒弟真的很喜歡動手動腳。

白毅：“師父?！?/br>
白初斂頭疼道：“知道了知道了，會想你的?！?/br>
白毅眼角這才稍微放柔和了一些，“嗯”了一聲，不怎么舍得地放開了白初斂的手。

走之前還是乖乖站在竹子前讓白初斂給自己量了一次身高，白毅無視了一院子師兄弟妹含笑的眼睛，任由白初斂把他當(dāng)小時候一般擺弄。

此時白毅眉心已到白初斂唇角那般高，往后那名動中原武林的少年劍客，正是夏荷初露尖角。

……

白初斂帶了白毅到聽雪閣，這才知道，原來是位于蜀中的中原武林盟盟主六十大壽，作為武林有頭有臉的名門正派，玉虛派少不得要送些禮，撐個排場。

本來這場合自然該是掌門親自前去，只是世人皆知玉虛派這代掌門白初斂超凡脫俗，輕易不下山面世……正好歷封決也不準(zhǔn)備打破這個莫名其妙流行起來的傳說，所以一合計，干脆就讓玉虛派掌門人坐下“有且唯一”“親傳”“寶貝徒弟”前去——

這次白毅的任務(wù)便是將一座千年寒冰雕的玉佛送到中原作為賀禮，那寒冰玉佛由玉虛派主峰下忘川河河流中鑿出，可存于常溫不化的神物，除卻盛夏頂?shù)蒙弦晃葑颖?，還有鎮(zhèn)魂凝神，強(qiáng)身健體的特別功效。

江湖上，一枚玉佩大小的千年寒冰叫價千兩黃金且有價無市……此次一送就是整座半人高玉佛，實(shí)在是出手大方。

然雖忘川河之廣闊，足夠支撐玉虛派數(shù)十代榮華富貴，但是千年寒冰到底不可再生，挖一點(diǎn)少一點(diǎn)……這次聽他們居然往外挖了那么大一塊，白初斂相當(dāng)克制自己才沒讓自己露出rou疼的表情。

白初斂心不在焉，東張西望，轉(zhuǎn)頭一看身邊站著的白毅，發(fā)現(xiàn)這孩子好像比自己這個割rou的還心情沉重，一副沉默不語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樣子——這護(hù)送壽禮的任務(wù)，礙著玉虛派的名頭想也知道不會有不長眼的來搗亂，所以其實(shí)也算十分簡單的任務(wù)……歷封決這老古董派了這種任務(wù)就肯讓白毅入鑄劍臺，還不是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實(shí)則白送一柄劍而已。

偏偏白毅臉上沒有一絲歡喜。

“怎么了？”白初斂放下手中茶杯，用唇角問白毅，“你歷師叔都萬年老王八松口往外吐金子了，你還不施舍他一個笑臉？”

白毅微微偏了腦袋，掃了白初斂一眼，那張初張開略帶英氣的少年臉上清清楚楚地寫著：我不開心什么你還不知道？

白初斂愣了下道：“不是師父趕你走，你總得下山歷練的?！?/br>
白毅壓低了聲音回答：“陪師父在山上一輩子有何不可?！?/br>
白初斂無奈了：“你能不能有點(diǎn)出息，賴在我身邊喝奶么？”

白毅抿起唇，垂下眼，那深色瞳眸目光微黯，不說話了——

這就是不高興了。

直到領(lǐng)完任務(wù)師徒二人一前一后出了聽雪閣，這小崽子扭頭就往反方向走，連招呼都沒跟白初斂打，把白初斂氣得連碎碎念了幾聲“不肖徒弟”。

……

白毅認(rèn)為，白初斂這副巴不得快把他打發(fā)走得模樣實(shí)在是叫人心煩。

他掐指一合算這一來一去的怕不時要離開玉虛派一旬有余，頓時整個人都有些不太爽利——他向來是個多心眼的，不是傻子，也感覺到師父這兩天對自己情緒有點(diǎn)不太對……

他并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錯，只是想著這兩天時間他沒辦法把師父哄得開心，再一去便是一旬，再回來時，師徒情誼怕是要無比生分。

白毅擔(dān)心得多，又憋著一股氣徑自回了住處，躺在床上翻滾也睡不著……心不在焉順手從隔壁師兄枕頭下抓了本書，看了兩眼什么都沒看進(jìn)去，干脆挪到窗邊書桌旁繼續(xù)“認(rèn)真揣摩”，一邊看一邊還拿著只筆在上面胡亂寫寫畫畫，也不怕師兄回來暴揍他。

這般渾渾噩噩，不自覺便到天黑。

到了快熄燈的時候，同房的師兄不見回來，白毅心煩意亂，也不太在意。

也不知道又過去了多久，房門嘎吱一聲被人從外推開——白毅條件反射抬起頭，卻看見進(jìn)來的人身形修長，一抹深紫色輕紗隨北風(fēng)卷起一角，如墨黑發(fā)束起垂于腰間，面色便是方才在戶外被冷風(fēng)吹得有些發(fā)白，似因突然入了生了炭盆暖烘烘的屋內(nèi)，面頰浮出一絲絲血色……

那無視了白毅的目光，自顧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