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來了，該帶的都已帶走了，季善還是決定再問一問，順道也是道別。

    次日，季善又一早按品大妝進(jìn)了宮去，拜見皇后，——皇后昨兒就聽說了沈九林病篤，沈恒告假回鄉(xiāng)之事，猜也猜得到季善求見的原因，當(dāng)然要與她行方便，下午便著宮人傳了話兒到沈府，讓季善今兒覲見。

    皇后先表達(dá)了她的遺憾，“一直聽說沈老太爺身體硬朗，還當(dāng)怎么也要活個八九十歲，可惜天不假年，實在遺憾，但也算是喜事了，沈夫人也好，沈大人也好，都不必難過，該高興才是。本宮著人備了點兒薄禮，沈夫人待會兒出宮時，都帶上吧?！?/br>
    至于以示皇恩和皇上對沈恒看重的祭銀奠禮等，則要等沈恒正式上了丁憂折子，朝廷才會降下。

    季善自是少不得謝恩，又請求拜見長樂公主，還當(dāng)著皇后的面兒，奉上了沈槿連夜寫給她的信。

    長樂公主平日里與沈槿吵吵鬧鬧，這會兒真分離了，心里卻也是真不舍，紅著眼圈沉默了半晌，才與季善道：“請夫人轉(zhuǎn)告他，我會安心等他回來，回來……娶我的。算了，我還是也給他寫一封信吧，等夫人離京前一定著人送到夫人手上。”

    之后也一直沉默寡言的，連她最喜歡、因而時常讓她請進(jìn)宮陪她的九九在一旁特意逗她開心，她都不能再展顏。

    皇后卻是很欣慰，覺得女兒終于長大了。

    季善也為小兒女們最真摯的情意所觸動，眼下不得不分離雖然于他們來說很不舍很難過，但等將來他們年紀(jì)大了，再回想起來，便會知道，連如今的分別與思念，也是甜蜜的。

    等該辭別的人都辭別過了，季善又帶著兒子們和家下人等收拾安頓了兩日家里，末了留下煥生和青梅坐鎮(zhèn)后，母子三人也大包小包，踏上了回清溪的路。

    卻是還沒到會寧，已收到沈恒傳來的消息，沈九林的確已于九月中旬過世了。

    季善忙讓上下人等都換了孝服，再讓船夫們加快速度，趕在十月底，順利抵達(dá)了會寧。

    早有已是舉人的沈松領(lǐng)了人等在碼頭，葉廣也帶了長子葉暉一起等候。

    大家久別再見，自是少不得一番契闊，等到了葉家，一番梳洗安頓后，季善先叫了沈松說話兒，“家里如今怎么樣了？小松你是長孫，該在家里幫著你父親和叔叔們支應(yīng)才是，怎么還親自來接我們，讓其他人來也是一樣的?！?/br>
    沈松已是快三十的人，又是舉人老爺了，自與以往大不相同。

    聞言沉穩(wěn)道：“爹和二叔三叔算著時間四叔四嬸怕是該到了，便讓我來會寧等著迎接四叔四嬸，不想先只四叔和六弟到了，說四嬸還在后頭。四叔不放心，便讓我留在會寧，再等一等四嬸和八弟九弟，等到后再一起回去。家里也還好，忙而不亂，井井有條，爺爺走時也很安詳，說這輩子值了，什么遺憾都沒有，讓四叔四嬸和弟弟們不要有任何的心理負(fù)擔(dān)，雖然一家人這些年不能時常見面，但只要一直記掛著彼此，知道彼此過得好，便也等同于時常見面了。”

    季善聽得嘆息，“就知道爹會這么說，他老人家從來便是個再體貼再豁達(dá)不過的人?？上覀兘K究還是沒能趕上見他老人家最后一面，送他最后一程?！?/br>
    又問路氏怎么樣。

    沈松道：“奶奶一開始很難過，后來知道四叔四嬸和弟弟們要回來了，大家也都極力安慰她老人家，她老人家便也漸漸好了起來，說這樣也好，后走的人才是真遭罪，爺爺年紀(jì)更大一些，這個罪還是她來遭算了。反正我出發(fā)來會寧之前，奶奶已經(jīng)坐臥如常，只偶爾才會難過了，等我們到家，她再見了四嬸和八弟九弟，肯定會更高興?！?/br>
    第449章 番外 十五年后（九）

    沈松說得輕描淡寫，季善與沈樾沈植想到他們終究沒能見到沈九林最后一面，甚至上一次見面，都已是三年前。

    再想到沈九林向來的通情達(dá)理和給自己的父愛，想到爺爺對他們幾個孫子的毫不保留的疼愛，往后想再見到，只能是在夢里了，還是忍不住都哭了一場。

    還是沈松想著他們一路舟車勞頓，好生勸解了一回，才漸漸平復(fù)了，待用過晚飯，便都熄燈睡下了。

    翌日，季善見到了葉大掌柜，還見到了周氏和季蓮花，并葉家的下一輩、下下一輩們。

    葉大掌柜早在七八年前，便讓季善“強(qiáng)制”告了老，讓他回了會寧來與葉太太和兒孫們團(tuán)聚，共享天倫之樂，反正會寧也有飄香，足夠累了一輩子，還沒累夠，覺得自己還能再戰(zhàn)幾十年的老人家發(fā)揮余熱了。

    葉大掌柜一開始還不高興，不服老，覺得季善是嫌棄他了。

    還是等到葉太太不久后一病去了，才開始自責(zé)悔愧起自己以往陪她太少，自此便安心在會寧長住了，每日只早晚去幾家飄香瞧一瞧，其他時間便種種花、養(yǎng)養(yǎng)草、帶帶孫子重孫子們，倒也自得其樂。

    季善上次見葉大掌柜，還是前年，如今終于又見了，彼此都有多高興自不必說，季善先就笑道：“您老這是吃什么了，怎么還越活越年輕了？我記得前年您頭發(fā)就都白了呀，怎么如今瞧這發(fā)根，反倒又黑了？”

    葉大掌柜聽得滿臉都是笑，叫了一輩子的稱呼，也改不了了，“太太就笑話兒我吧，這每日除了吃就是睡，什么煩心事都沒有，可不是要心寬體胖了？倒是太太清減了不少，之前沈相公也是。我知道沈老哥這一去，你們都難過，但也要保重自己的身體才是，便是沈老哥在天有靈，也肯定不愿意你們傷心自苦的，對不對？”

    季善點頭應(yīng)了，“我們心里知道的，并未哀毀太過，畢竟爹這也算是喜喪了。只是一路舟車勞頓，所以瞧著都有些憔悴罷了，等到家后歇上幾次，自然也就緩過來了?！?/br>
    一旁周氏與季蓮花早等不及要與季善說話兒了，忙趁機(jī)道：“那等到家后，善善你們可都得好生歇一歇才是，說來這些年你和姑爺都忙忙碌碌的，如今總算能歇一歇，陪一陪親人們了。”

    “大姐不知道，如今清溪變化可大了，我前年回去時，都差點兒不認(rèn)得了，jiejie和外甥們能回去看一看，安安靜靜的住上一段時日，也挺好的，親家伯母一定很高興?！?/br>
    季善見母女兩個都是又干練又利索，瞧著比實際年紀(jì)都年輕幾歲，與上次見面一點變化都沒有的樣子，不自覺已滿臉都是笑，“我們也是這樣想的，正好趁機(jī)歇一歇，陪一陪親人們，往后娘和蓮花兒可要時常回清溪去，大家多聚才是?！?/br>
    再想到曾經(jīng)周氏的懦弱膽小、蒼老憔悴和季蓮花的蠻橫無知、色厲內(nèi)荏，都已像是上輩子了的事一般，真好！

    季善隨即叫了沈樾植上前拜見正式葉爺爺、外祖母和小姨，葉廣與季蓮花也叫了侄兒、侄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