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才一級？本來京官就約定俗成要比地方官高一級，如此里外里一折，便事實上是三級的差別，相當(dāng)于沈恒連貶三級，想來當(dāng)足夠皇上消氣了。

    季善聽得沉吟道：“那你怎么想的？若只是外放，這個結(jié)果可就比我想象的好多了。外放了你反倒能做實事了，雖然前程比之你在翰林院，可能是要打個折扣，或者讓你比同期的人發(fā)展都晚上那么幾年，但你這輩子還長著呢，我覺得也不差那幾年，你說呢？”

    沈恒聽得眼睛直發(fā)亮，“我就知道善善你一定會支持我的。我也是想的外放了能做實事，肯定比現(xiàn)在只能日日待在翰林院修書編纂更有意義。妹夫還說下等縣有下等縣的優(yōu)勢，更容易做出政績來，只是物質(zhì)生活上肯定就得吃苦，可我本來就是底層百姓出身，于別人來說，可能是吃苦，于來我說，那算得什么苦？我就是、就是怕委屈了善善你……”

    季善哼笑，“怕委屈我就別背著我，自作主張啊，如今再來說委屈，還有什么用？況我打小兒怎么過來的，你不知道么，那真是吃沒的吃，穿沒的穿，如今都沒有勇氣回頭去想，那些年到底是怎么熬了過來的，得外放到什么地方去，才能比那時候還苦呢？再說了，地方窮，我又不窮，只要有銀子，只要勤勞踏實，我相信到了哪里都苦不了?！?/br>
    沈恒笑起來，“這倒是，憑善善你的聰明能干和心靈手巧，到哪里都能活得很好的。何況我再怎么貶官，也與妹夫說好了，得讓我當(dāng)主官才是，什么通判縣丞縣尉之類的副官，都不行，省得屆時動輒受人掣肘，那還怎么做實事出政績，光跟人斗爭扯皮都忙不過來了。所以到時候我多半是一縣縣令，一定不會真委屈了縣令太太的?！?/br>
    季善忍不住吐槽，“這某人還沒當(dāng)上縣令呢，就縣令太太上了，仔細回頭鍋蓋揭早了敞了氣，饅頭蒸不熟了?！?/br>
    吐槽完了，才問沈恒他大概會被外放去哪里，“是南還是北呢？最好能往南，雖然夏日更潮熱，但冬日就舒服了，可比北邊兒冬冷夏熱強多了。”

    沈恒聽得遲疑道：“妹夫倒是說了幾個備選的縣城，其中就有一個是穂州府的博羅縣，可那里偏遠窮困得很，又瘴氣橫行，從京城到那里，順利的話，單邊據(jù)說也得兩個來月，要通個信都不方便，善善你確定真想去嗎？”

    季善這才反應(yīng)過來，她那個時代最發(fā)達最富裕的地方，如今反倒是偏遠蠻荒之地。

    可她還是寧愿去南方……因又問道：“那另外備選的縣城都在哪里呢？”

    沈恒道：“一個在陜甘行都司下轄的張掖府轄下，一個在云貴交匯處的敘永府轄下，總體來說，都算不得什么好地方，但我如今這個情況，縱有好地方，也是去不得?！?/br>
    季善想了想，咝聲道：“那就去穂州唄，我雖從沒去過那里，卻曾在一本書看過，說南方氣候比北方好多了，且多臨海，指不定我們?nèi)チ?，能有意想不到的收獲呢？當(dāng)然，決定權(quán)還是在你手上，你決定即可，我只是建議罷了，總歸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就是了。”

    沈恒沉吟道：“那容我再想想，回頭也再與妹夫商量商量吧。”

    季善“嗯”了一聲，“那豈不是很快你的調(diào)令就會下來，也很快我們就得出發(fā)了？你的傷來得及養(yǎng)好嗎，家里我也得好生收拾一下才是……這一去我們怕是至少也得三年才能再有機會回京吧？那家里豈止是收拾，得把房子退了，該送人的送人，該變賣的變賣了才是啊，真是光想都覺得好多事呢！”

    但心里卻是松快的，誰知道繼續(xù)留在京城，等待沈恒的會是什么呢，眼下的情況，當(dāng)然是離得越遠越好了。

    只是如此一來，就不得不與親人們暫時分開了……

    沈恒道：“應(yīng)該還能有十天半個月的時間吧，若真是去穂州，一路便可以坐船，就算我的傷屆時還沒大好，也不影響趕路的。就是這一去得什么時候才能再回京城，我就說不好了，妹夫倒是說殿下的意思，等我做出政績了，便找機會把我調(diào)回來，可調(diào)任這種事也不是他們說了就能算的，以我的品秩，到時候述職甚至都不用到京城來……這宅子的確只能退了，就是不知道房東肯不肯退我們余下的銀子了，還有……”

    季善打斷了他，“這些事你就別管了，我知道處理的，你只管安心養(yǎng)你的傷吧。就是不知道恩師是什么意見？他老人家應(yīng)當(dāng)已經(jīng)得到消息了吧，偏你如今傷著，騎不得馬，也坐不得車，若真要外放，竟是連當(dāng)面拜別他老人家都做不到?！?/br>
    沈恒嘆道：“是啊，總是讓恩師擔(dān)心，還把恩師被動卷了進來，我真是太不孝了。”

    季善呵呵，“知道自己不孝，就努力干出政績來，爭取早日與恩師團聚……之前還說讓爹娘明年又進京來呢，如今卻是只能再等幾年，才有望一家團聚了?！?/br>
    說得沈恒不說話了，自古忠孝難兩全，只盼七皇子能早日得償所愿，雞犬升天吧，屆時他一定好生承歡盡孝于二老膝下，把這幾年的都加倍補回來！

    趙穆之后又來見了沈恒兩次，沈恒外放的事便定了下來，地點正是季善屬于的穂州府下轄的博羅縣，到任之期則是三個月后。

    當(dāng)中自然少不得七皇子與定國公府暗中使力，但也多虧了內(nèi)閣和吏部的大人們心照不宣給沈恒行了方便，甚至都沒有讓皇上知道此事，畢竟不過一個低階官員的調(diào)動罷了，哪里就至于要驚動皇上了？

    因而十分的順利。

    隨即羅府臺也特意打發(fā)向大哥回了一趟京城來，給沈恒送他的親筆信。

    羅府臺在信上說，既是沈恒自己的選擇，當(dāng)然無論什么后果，都該自己承擔(dān)，且外放也不見得是壞事，能主政一方，造福一方百姓，同樣也是在為國盡忠，一展所學(xué)。

    讓沈恒到了博羅后好好干，無愧百姓，無愧自己，至于將來，有他這個恩師在，總不會讓沈恒此番白白犧牲就對了。

    第337章 難舍

    看過羅府臺的信，又問過向大哥羅府臺在大同的近況，得了向大哥的答復(fù)：“老爺一切都好，與布政使司的大人們相處得都極好，公務(wù)也很快上了手，府里也已收拾得井井有條了，大爺大奶奶只管放心吧?！?/br>
    季善方安排煥生帶了向大哥下去歇息，并于次日大包小包，連同沈恒給羅府臺的回信，送走了他。

    之后季善便開始打點起他們?nèi)ゲ┝_的一應(yīng)事宜，帶著楊柳青梅開始收拾起行李箱籠來。

    羅晨曦也來幫忙，卻才只幫著疊了季善的兩件衣裳，便忍不住哭了起來，“怎么忽然說走就要走呢，好容易這兩年善善你來了京城，我才能有個說話兒的人，也有娘家時時可回了，我還以為這樣的日子能一直持續(xù)下去呢，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