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63
鏡自照,也覺得自己像一個活鬼一樣恐怖?!闭f道這里,夕顏居然還能自嘲地笑笑。四郎幾乎有些佩服這位名妓了。夕顏淪落風塵,不論容貌再美名氣再大,終究不會被主流社會所認可。就算成為了大家,她也永遠只會是名妓,是玩物,而不會是妻子,是母親。愿意遵守同時代規(guī)則的人都是聰明人,毫無疑問,夕顏是個聰明人。受到整個社會風尚的影響,她也向往貞節(jié),不甘心做男人的玩物,想要擁有更好的生活,于是就決心將自己的愛情只給一個寒門書生,并以此自重、自傲、自慰,希求通過這種方式來得到社會對她這個人的承認。而在這條道路走不通之后,夕顏立馬想出了別的法子,將損失降到了最小。只聽她繼續(xù)講道:“為了他,也為了我自己,我供奉起了脂粉娘娘,得到她的指點,取了身邊侍女的臉來保持自己容顏不老。并且再一次回到了煙雨樓中。雖然這么做很自私,可是,我還是希望哪一天劉郎又聽到了江城夕顏的大名,回來看我一眼,我沒有別的盼頭,只希望夕顏留在他心中最后的印象是完美的,而不是一張宛如惡鬼的丑臉。我一直等著他,等著他,可是他卻再也沒有回來過。他必是有什么苦衷……”說完最后一句話,夕顏便淡淡笑著,抬起頭來:“只是現在我已經等不到他了。”“為什么?”聽了夕顏故事,四郎不禁動容。或許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而可恨之人往往也有可嘆之處。只是,四郎不太明白,既然夕顏愿意不擇手段來恢復容貌,想要以最美的姿態(tài)等待情人到來,為何又半途而廢?這樣子簡直和她心狠手辣有心計的形象不符合嘛。夕顏有些俏皮地偏著頭說:“只能說時也,命也。也許是老天看我這樣壞,想要懲罰我也說不定吧?你們這些和尚道士不都愛講那一套嗎?不過,老天也總是這樣欺負人啊。那么多的壞男人他不去懲罰,偏偏來和我一個弱女子過不去。”說著,夕顏還愛嬌地嘟起了嘴。四郎簡直要給這朵偽白蓮真黑蓮跪了,殺了一個大廳的妹紙,您實在稱不上弱女子了。他呵呵干笑了一下:“您過謙了?!?/br>夕顏側著身子橫了四郎一眼,雖然容貌半毀,可是這位名妓還是隨時都能展示出她最美好的一面給人看:“我供奉的鬼婆胃口越來越大。以前不過一年換一張人皮面具即可,后來漸漸發(fā)現我一覺醒來,衣襟上沾滿了鮮血,花市里失蹤的少女越來越多……”道士本來默不吭聲,這時候忽然打斷她的話:“所以你特意放了一個女鬼的魂魄,叫她來向有味齋求救嗎?你又是怎么知道有味齋的?”可是夕顏已經不能再回答他的話,她在自己的心窩插了一把小刀:“縱然活著,也不過是行尸走rou般漂泊于虛假的歡場中,就算嫁給冉進軍做妾,也不過是給自己找了一個固定恩客而已。我罪孽深重,已經無顏活在世上了?!闭f完這句話,她居然就這么干凈利落地死了!四郎怔怔的看著這個貌若仙子但是心狠手辣的女人,心里說不出來是什么感覺。他何嘗不是一聽這是個歡場女子就心存偏見了呢?可是,縱然生來便為原罪在身的歡場女子,心中也有自己卑微可笑的堅持吧。只為一句承諾,便要生死看待。在這個過程中,或許那個男人是誰,是否配得上這樣的等待,早已不再重要。雖然這件事貌似就到此為止了,可不知道為什么,四郎還是覺得這里頭有些不對勁。總覺得,這位夕顏姑娘仿佛死的太巧合太輕易了一點。就在這時候,暈倒在門外的云娘搖搖晃晃地走了進來,她看到了夕顏的尸身,痛哭出聲:“你這狠心的毒婦!枉費我jiejie那么崇拜你,你卻把她殺了煉成尸油,還取了她的臉做成人皮面具。我詛咒你,生生世世不得好死!”說著,云娘抽出準備好制鬼的一竹筒黑狗血撒了過去。她這么做,不過是因為罪魁禍首鬼婆已經死了,所以拿幫兇的尸體撒氣而已。誰知道這歪打正著的黑狗血才潑了上去,眼見著變故又生。“嗤”夕顏的身體一接觸到那盆黑狗血,便冒出了縷縷青煙。“啊——”本來已經自殺身亡的夕顏古怪地站立起來,她的整個臉孔極度扭曲,五官漸漸消失,順滑的長發(fā)越來越長,向著云娘和四郎的面門飄了過來。那發(fā)絲鋒銳如針,根根豎起像無數小蛇。一直暗中警惕的四郎和蘇夔紛紛拔劍格擋,四郎護住云娘往后急退的同時灑出了一把早就握在手里的糯米。然后,夕顏的身體在黑狗血和糯米的共同作用下,竟然就這么一分分、一寸寸地腐爛了。鮮紅的血rou,奇跡般的化為血水,染紅了雪白的糯米粒,與那一灘黑狗血不分彼此。四郎知道,現在這位名妓才是真正的徹底的死了,簡直死的不能再死。這件事說來一波三折,其實也很簡單:與其說是夕顏對那位不知名的寒門公子有多深愛,不如說她一直向往的是擺脫這種戴著面具跳舞的日子,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可是因為自己用了邪法,靈魂被鬼婆控制,反而與自己的初衷越來越遠,一代名妓到底不是什么軟弱的女子,見識手段一個不缺。在她漸漸發(fā)現自己夜晚的行動已經不受自己控制之后,便果斷的選擇借道士之手殺掉不受控制、企圖噬主的鬼婆。然后在兩位道長面前做出自殺的假象以求脫身。所以,在四郎用桃木鎮(zhèn)壓了鬼婆之后,夕顏便各種示弱,又在死前編出這么一個哀怨的故事。本來她差一點就會成功了,可惜云娘忽然跑出來找她報仇,而報仇的方式居然是潑對凡人毫無用處的黑狗血。夕顏日日用那些冤死的少女練出來的尸油潤面,并且又日日佩戴人皮面具,怨氣已經無色無識的偷偷滲入到夕顏的每一寸肌膚之中,她其實已經慢慢被鬼婆附身,變得人不人鬼不鬼起來。一把插在心窩的小刀根本殺不死她,黑狗血卻正巧是她的克星。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走出這間地下暖房時,四郎忽然問蘇夔:“師傅,其實你一早就看出來夕顏在撒謊了吧?難道她的口中真的全都是假話嗎?”道長依舊拒絕了四郎一千零一次亂認師傅的行為:“別叫我?guī)煾?。還有,是假話又如何,是真話又如何。要做道士,就不要想那么多,想太多不過自尋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