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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除,或是貶謫問罪,或是明升暗降,原先擰出的一股繩被分散在各處,立時成了散沙。 這般動作在朝堂上鬧得沸沸揚揚,有不肯就范拼死一搏的,也被東宮和皇帝合力壓下。 先前蕭敬宗入獄時,蕭敬清上躥下跳地尋人幫忙,淮南謝家和魏州梁家卻都觀望態(tài)勢逡巡不前,多少也讓別處心生疑慮。如今事情鬧得更大,景明帝雷霆手腕壓下來,單指著蕭家窮追不舍,梁靖也趁機放些消息出去,只說這是蕭家驕縱太過,在宮廷內外皆見罪于皇帝,才招此殺身之禍。 這些消息迅速散往各處,多少能安撫人心。 別處見事不關己,沒人肯出頭幫蕭家,自然也不愿當出頭鳥去惹晦氣。 如此一來,便只剩蕭敬清獨自苦苦支撐,孤立無援。 短短大半月的時間,蕭家最得力的羽翼被清洗了大半,加之失了蕭敬宗這半壁江山,逐漸零落凋敝下去。御史們的舉告彈劾一件接著一件,刑部和大理寺被東宮和皇帝協(xié)力推著,將罪名一件件查實,連同先前蕭家勾結的武將都被調換查辦。 朝堂上地動山搖,卻因事先查得細致,頗為順遂。 到臘月初時,蕭家罪名落實,被奪了爵位,查封府邸,隨后男丁或是問罪斬首,或是充軍流放,女眷亦未幸免于難。府中仆婦丫鬟及管事也多被官府帶往各處發(fā)賣,在街頭巷尾傳得沸沸揚揚。 昔日烈火烹油、簪纓繁華的世家,曾將皇帝逼入絕境割舍太師,氣勢洶洶。也出了兩位貴妃,在相位弄權營私,朋黨無數(shù)。到如今傾塌問罪,前后也不過三四個月的而已,昔日黨羽或是被清洗,或是樹倒猢猻散,各自銷聲匿跡。 茶余飯后談論起來,或是拍手稱快,或是嘆息榮華云煙,卻都是事不關己。 唯有兩位蕭貴妃痛失至親,縱然榮寵地位如舊,卻已不復先前的意氣風華。 蕭敬宗過世后沒多久,小蕭貴妃便病倒在了榻間,過后蕭家問罪清查,她使了無數(shù)手段去求景明帝,卻都被一句內廷不得干預朝政的話堵了回去。即便景明帝萬般愛寵照拂,小蕭貴妃也迅速消瘦病弱下去,太醫(yī)日夜守在宮里,卻束手無策。 這些消息零零碎碎地傳到玉嬛耳中,也不過換一絲嘲諷笑意。 當日韓太師被蕭家扣了大不敬的罪名,逼得闔府落難,蒙冤而死。今日他蕭家問罪傾覆,也不過天道輪回而已,且蕭家這是罪有應得,沒什么好同情的。蕭敬宗兄弟葬送性命,還能告慰太師亡魂,叫人快意。 玉嬛擁爐而坐,想到故去的祖父和爹娘兄長,心緒翻涌。 外頭寒風凜冽,大雪自昨晚飄起來,時斷時續(xù),這會兒又是紛紛揚揚。雪積到腳踝,外面滿目茫然霧氣,出去也只能凍得瑟瑟發(fā)抖,她掀簾瞧了會兒,便落下厚簾子,往側間去。 側間里火盆熏暖,書架高聳,寬大的書案上筆墨整齊,硯臺尚未凝干。 遂叫了丫鬟過來磨墨,她取了玉管在手,想寫點東西,落筆時,腦海里浮起的卻是梁老侯爺門前石碑上的那幾句詩——天道夷且簡,人道險而難。休咎相乘躡,翻覆若波瀾。寫完了,自端詳一陣,丟開紙筆,取了盤中新洗的香橙,命人去拿小刀,打算剖開了慢慢吃。 外頭風雪聲里,忽而有院門吱呀微響。 她心念一動,才走出側間,便見梁靖滿身風雪地走了進來,那件厚實的墨色大氅積滿了雪片,連同鬢角眉梢都沾了不少。屋里熏得極暖,他進來沒走兩步,眉梢發(fā)間的雪片便融了,化成水珠滾下來,鬢角也被打濕。 玉嬛見了莞爾,過去幫他解了大氅,見里頭縫的袋中露出一角紙箋,動作微頓。 “這是?” 梁靖眉目被風吹得冷峻,聲音卻帶著笑,“取出來瞧瞧?!?/br> 玉嬛依言取了,將大氅遞于石榴,展開掃了兩眼,眉梢便浮起喜色,待將內容全都看完,已是眉開眼笑,臉上盡是驚喜,“這都是他親口承認的?是何時拿到的?” “就在方才,我隨殿下去獄中,蕭明輝親口承認。我稟過殿下,謄了一份給你瞧?!?/br> “這可比旁人的指證管用多了!”玉嬛握緊那封證詞,詳細看了兩遍,盡數(shù)記在心里,便隨手去燭邊燒盡。 自梁靖取出韓太師當年案子的卷宗后,兩人便在暗里搜羅證據(jù),至今陸續(xù)搜羅齊全,卻都是旁人的證詞。而今日梁靖帶回來的,卻是蕭家人親口承認,且蕭明輝是蕭敬宗的親兒子,更比旁人可信。 她著實沒想到梁靖還能拿到這東西,驚喜之下,纏著只問他是如何拿到的。 梁靖哪會跟她說獄中的那些酷烈手段,只含糊道:“蕭家憑女人博富貴,能有幾個鐵骨錚錚的男人,熬不住便招供了。怎樣,你夫君答應的,都做到了吧?” “自然!夫君一向說話算數(shù)!” 嬌俏眉眼間帶了點諂媚揶揄的味道,更增靈秀,梁靖低笑著邀功請賞。 玉嬛趁著沒仆婦丫鬟來打攪,便將香橙慢慢喂給他吃,又道:“蕭家的事到如今,總算是塵埃落定。既然連這都審出來了,祖父的案子,也該翻到明面了。哼,永王原本還指望蕭家能把他推上皇位,如今龜縮不前,卻是反受其害了?!?/br> “不過還有兩位蕭貴妃。”梁靖搖了搖頭,“皇上到底念舊情,留著她們,也是變數(shù)。” “那可未必。”玉嬛擠了擠眼睛,“她們走到這田地,就算皇上愧疚安撫,也是有了裂痕。若能讓她們是狗急跳墻,沒準兒還能給永王幫倒忙,到時候,咱們等著永王自取滅亡便是?!?/br> 這話出乎所料,梁靖眉峰微挑,“說來聽聽?” 第69章 第69章 側間里唯有夫妻二人相對, 外頭風雪陣陣, 吹動窗扉。 因梁靖向來不喜成群的人服侍, 他進門后,石榴瞧著沒什么吩咐,便留了熱茶果點在桌上, 帶著丫鬟仆婦到別處忙去了。珠簾外屋門緊掩,玉嬛也不怕旁人聽見,只管拿銀刀破開另一顆香橙,隨口道:“你覺得永王是怎樣的人?” “人面獸心,笑里藏刀?!?/br> 梁靖自然不會給永王用好詞。 玉嬛聞言莞爾,“那是自然,除此而外,他跟東宮太子比起來, 做事時有何不同呢?” “太子性情端方正直,行事也沉穩(wěn)有度, 即便會用許多手段,卻甚少做虧心的事, 也不像永王逢迎長輩,籠絡人心。而那位么……論才學, 應是有的, 畢竟是皇家血脈, 有名師指點。不過論起朝堂政事, 他卻不及太子久經歷練, 先前出風頭, 也不過是仗著朝中有蕭敬宗,后宮有貴妃而已?!?/br> 這話倒是不假。 玉嬛縱然對永王深懷芥蒂,前世在他手下數(shù)年,也知道那位對長輩體貼關懷,極得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