誦經(jīng)，有不懂的，便問阿淇和兩位道長。爭取早日通過經(jīng)試，拿到度牒。平日少出門，出門必須向兩位道長和阿淇報備。不拿到度牒者，出門不得過十里，不得獨自接待香客?！?/br>
    又道，“咱們觀小力薄，行善事亦當(dāng)量力而為。若非登門求助者，可不必接濟(jì)。若登門求助者是男子，可不必接濟(jì)。閉觀前要仔細(xì)巡視好，確保無外人滯留。夜間記得鎖門關(guān)窗——這些事都由云秀安排，切勿懈怠。如此，則可保你們平安無虞?！?/br>
    “你們要同心同德，日常之事，由阿淇、道跡、道恒三人主持。遇有大事，則眾人一道商議決定。待日后你們都長大了，拿到度牒也好，想還俗嫁人也好，便再不必因為走了一個不管事的大人而惴惴不安了?！?/br>
    ……

    不論華陽真人說什么，到約定離去之日，她也還是悄無聲息的便消失了。

    不必送行，自也無法挽留，

    獨留精舍內(nèi)一案一香一鋪團(tuán)，映著窗外晨光和枝頭新綠。

    也確實如華陽真人所說，縱然她離開了，奉安觀內(nèi)生活也一切如舊。

    只除了郡內(nèi)法會他們不再參加，日常接待香客更謙遜低調(diào)了些……其余諸事，幾乎都沒什么改變。

    ……若非說有，便是阿淇了吧。

    這小姑娘責(zé)任心太強了些，自去年華陽真人說要走之后，她便刻苦研習(xí)經(jīng)書。如今她負(fù)責(zé)接待香客時，亦是誰來都不拒絕——她想將為華陽真人而來的女檀越們都留住。

    她年輕，卻聰穎沉靜，行事周全又穩(wěn)妥，更兼生得文靜清秀，深得年長者眼緣。蒲州城里的誥命夫人們無有不喜愛她的。

    因此，雖走了華陽真人這喂得道高人，奉安觀的施主卻也幾乎沒有減少。

    兩位管事道長月底清算結(jié)余，亦感到難以置信。

    ——云秀其實也變了一些。

    因華陽真人將巡視大任交托給她，她也不得不稍稍勤快起來。

    每天仔細(xì)驅(qū)離閑雜人等，確保不會有心懷不軌之輩滯留在觀內(nèi)，或者逡巡在觀外——畢竟觀里都是年輕女孩兒嘛，謹(jǐn)慎些總歸沒錯。

    好處是，為了在確保館內(nèi)安全的同時確保自己的閑散，她不得不擴展思維，研究了好幾樣以前想都沒想過的道具。

    譬如裝在院墻頂上的，平時縮在磚石中，一有人攀爬就會纏著人生長的棘繩……可惜捆住的都是些野貓。

    她還給觀內(nèi)每個人都分發(fā)了簡裝版的姊妹鈴，只要有人搖響，她就能知道……可惜這些小丫頭們都沒聽過狼來了的故事，常為了好玩就搖動，她氣喘吁吁的趕過去，看她們驚奇的互相交流“呀，真的來了”時，很有一種想送她們上墻的沖動。

    最初一陣子，奉安觀傍晚必能看到疲憊卻強撐的阿淇道長和心力交瘁得毫不掩飾的云秀姑娘會師在她們共同居住的精舍前，無奈卻又發(fā)自肺腑的相視而笑。頗有些相互扶持，同病相憐的酸楚和溫馨。

    不過漸漸的，觀內(nèi)眾人不再那么不安，阿淇和云秀也各自習(xí)慣了每日的忙碌。相視而笑之后，便又能一道讀讀書，說說故事，互相幫忙梳頭、想想給某位施主講哪段經(jīng)、討論某件法器該煉成什么模樣……

    日子也過得安穩(wěn)充實。

    而這般平靜的生活，在五月初終于被打破了。

    ——令狐十七熊孩子兼美少年大搖大擺的搬到蒲州，投奔云秀來了。

    云秀看到令狐十七華錦衣華服、齒甘乘肥，卻理所當(dāng)然的站在門外表示，自己被逐出家門不名一文，身為親戚若云秀不收留他，他便只能露宿荒野飼狼喂狗，變成枯骨夜夜入云秀夢中哭訴了……一時間很想立刻通知她二姨，請她立刻把自家廢物點心撿回去，別給貧苦勞動人民添亂。

    ——他這是被逐出家門的樣兒嗎？！

    但令狐十七確實被逐出家門了。

    無他爾——天子家十二公主，時年十七歲，正當(dāng)摽梅求嫁的年紀(jì)。

    六公主當(dāng)此年華時，天子曾派人詢問公卿和世家子弟，誰愿尚主。有鑒于此，鄭國夫人韓氏終于向兒子點明，希望他能娶十二公主。

    令狐十七當(dāng)然是想也不想就拒絕了。

    按說不過是拒絕娶公主——如六公主那般備受天子寵愛，亦堪為人|妻表率的賢公主，當(dāng)年也是問了又問也只問出一個愿意的?？梢娋芙^娶公主實乃人之本能，怎么就至于被逐出家門了呢？

    因為令狐十七拒絕的方式，稍有些不大一般。

    第69章 直道相思（七）

    令狐韓氏一點明自己的想法，令狐十七便問，“本朝士子為何不愿尚主，阿娘是知道的吧？”

    令狐韓氏當(dāng)然知道，并不單單因為公主地位高貴，娶了公主便譬如娶了個主子供在家里，早晚問安少不了，納妾之事就此免談，她死后還得為她守孝三年——畢竟若夫妻恩愛，這些規(guī)矩也都不算什么——更主要還是因為，本朝公主普遍沒什么婦德。干政的有、奪嫡的有、養(yǎng)清客的有，婚后還跟人私通乃至養(yǎng)情夫的更是有之又有。基本上，公主犯死罪，駙馬得跟著同死，公主花天酒地，駙馬就只能干帶綠帽子。故而一旦誰肯尚公主，大都會被人認(rèn)為沒什么本事和自尊，只想靠裙帶關(guān)系上位。

    不過，這個理由擱在淑妃養(yǎng)的女兒和令狐家的子弟身上，行不通。

    令狐韓氏道，“十二公主和六公主一樣，是淑妃教養(yǎng)長大。為人謙遜有德，必不會連累你的名聲?！?/br>
    六公主是天子最寵愛的女兒，出嫁時排場何等顯赫？可入門后先拜舅姑，從此相夫教子，恪禮守節(jié)。當(dāng)年駙馬外任為官，公主攜兒帶女乘驢車追隨赴任，途中一切從簡，不打擾沿途州郡官民。婆婆生病，她衣不解帶親自照料，奉粥飯湯藥必嘗而后進(jìn)——所作所為比照的都是列女傳。

    可見淑妃是如何教養(yǎng)女兒的。

    十二公主和她同母，品行自也無可指摘。娶一個賢公主，何止不會淪為笑柄？娶到如六公主那樣的妻子，還不知羨煞多少士大夫。

    而令狐家和天家世代聯(lián)姻。令狐晉是公主之子，他的兒子娶公主，只是再尋常不過的親上加親，也不會像旁家那么突兀。

    ——畢竟是親兒子，在做決定前令狐韓氏也考量許久，不會害他。

    令狐十七聽他阿娘這么說，便點了點頭，又問，“阿娘可知道陰豐嗎？”

    令狐韓氏還真沒聽過。

    令狐十七又道，“他是光武皇后陰麗華的侄兒，娶了陰麗華的女兒酈邑公主?！?/br>
    這么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人物，令狐韓氏還真不知他有什么事跡。但一聽也是尚主之人，便已警覺起來——她還是了解她兒子的。

    令狐十七想了想，又問，“班始呢？阿娘也不知？他是定遠(yuǎn)侯班超的孫子，娶妻陰城公主?！?/br>
    連說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