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嗽的男人氣若游絲的問道,“……都安排好了嗎?” 女人道,“……好了?!?/br> 而后云秀見她掀開鍋蓋兒,把一整包砒|霜都撒了進(jìn)去。 “……是個(gè)好人家?” 那女人神色安詳?shù)陌雅鴟霜豆渣攪勻,“……是。正經(jīng)的道觀,住持娘子有官家頒的度諜,聽說柳太守家都找他們做法事。”又道,“可記得我上回同你說,去送豆腐時(shí)碰壞了人家的黃牡丹,遇著個(gè)天仙似的小娘子,不但沒讓我賠錢,見我跌倒了,還親手給我挽了褲腳看我摔傷了沒,還送了我化瘀藥的?……就是她買下了阿淇?!?/br> “……這就好……這就好啊……” 說著,屋里便顫巍巍的走出個(gè)瘦得一把骨頭的老漢來。 夫妻二人對(duì)面相望,忽然就抱頭痛哭起來。 云秀:…… 他們哭了一陣子,各自盛一碗砒|霜豆渣,咽著淚水吃下去。 云秀任由他們吃完。 而后才收起潛鏡,敲了敲房門,“外頭的蛇,是拿來賣的嗎?” 便推門進(jìn)去。 夫妻二人自以為已服了毒|藥,神色都很淡然。 男人咳嗽的厲害,女人便代為答道,“不是?!币娭皇莻€(gè)十來歲的小道士,便道,“小師父快些回去吧。一會(huì)兒有人來討債,不走怕連累了你……” 云秀笑道,“你們夫妻倆好生有趣。我來買蛇,你們把蛇賣給我,不就有錢還債了?為何反而要趕我走?” 女人見說不聽,便道,“你若喜歡,只管捉了去吧,我們不要錢。你也不必再來問了?!?/br> 他們一心赴死,大約還想死得體面。便相互攙扶著要進(jìn)屋里去。 云秀便笑道,“若不給錢,豈不是偷?這樣吧,一條蛇我給你六貫錢。” 她一開口,那女人心口果然就一痛,不覺已扭頭來望她。 云秀便從乾坤袖里掏出一把金錁子,只看著那女人的眼睛,一枚、一枚的擺放在灶臺(tái)上。 啪、啪、啪…… 她每擺一枚,那女人臉上的平靜便要龜裂一份。在第十聲“啪”之后,她眼中淚水終于洶涌而出,再也忍受不住,跪倒在地上。 云秀擺了十枚金錁子,問道,“這些,可夠你們還債?” 女人捂著臉嗚嗚的哭,那老漢也終于從金子上拔下眼睛來,落著淚嘆息,“小道長(zhǎng)是來取笑我們的嗎?” 云秀道,“原來這年頭找人取個(gè)樂子,需要這么多金子啊?!?/br> 老漢咳嗽著,道,“那您是來救小人一家的嗎?” 云秀道,“這就看你們是怎么想的了?!?/br> 老漢搖頭道,“您救不了我們……我們欠的不是債,是命??!” 云秀一笑,見旁邊面瓢里裝著黃豆,便隨手抓起一把,一粒一粒的灑在地上抓起的是黃豆,落地的卻是一枚枚晶瑩剔透的寶石珠子。 當(dāng)然不是她真能把黃豆變成玻璃珠,只不過是民間戲法的活學(xué)活用罷了。抓起來是黃豆,撒的時(shí)候就已換成玻璃珠了。 地上未鋪青磚,只有夯實(shí)的泥土,頗不平坦。那寶石珠子落地四滾,有幾枚滾到門邊,映著日頭,反射出耀眼的光。 她一邊撒豆成珠,一邊看著老漢的眼睛。道,“你怎么知道我就只能救債,救不了命?” 那老漢愣了一愣,忙跪下來。原本想說些什么,卻又想起自己已吃了砒|霜,便先問道,“毒|藥……也能解開嗎?” 云秀道,“那要看是何種毒了。” “砒……砒|霜?!?/br> 云秀道,“人必自救,而后天救。若是旁人給你下毒,你來求我,見血封喉的毒我也解得。若是自己不珍惜性命,一心尋死,縱然反悔了,我也未必能救得。你道為何?人命如繩,一頭握在閻王手中,一頭握在你自己手上。若為人所害,不過是小人在背后推你,命總還握在你自己手上,我?guī)湍慵右话褎艃豪貋肀闶?。可你若自己先丟開了繩頭,豈還能指望旁人幫你拉回來?!” 老漢怔愣愣的望著她,忽然便仰天大哭起來。 反倒是那個(gè)女人哭了一陣,再度挺身起來,眼中仿佛有火在肆虐,“我不求道長(zhǎng)救命。只是我們被逼得家破人亡,若不能看仇人遭報(bào)應(yīng),我死亦不甘!不知道長(zhǎng)可愿為我們夫妻兩個(gè)報(bào)仇?” 云秀:…… 她此刻只是憤恨這些人說死就要死,如此不珍惜性命。豈不知世上還有人想讓親人活,卻再不可得? 誰知人家直接看破生死,向她求因果報(bào)應(yīng)來了。 云秀本想激她,你家的仇,自己不想辦法活下來報(bào),卻要我來替你報(bào),是哪朝的道理? 然而再想想,若不是到山窮水盡處,他們何至于將女兒賣到道觀,自己在家雙雙殉死? 再想想,她隨手就是一把一把的金錁子,可有些人把自己賣了也只能換六貫錢她站在這里和人說‘何不自救’,豈止站著說話不腰疼,簡(jiǎn)直就是面目可憎!她說眾生生而平等,平等個(gè)屁??! 當(dāng)有人勞碌終生不得卻飽暖、乃至被逼迫至死時(shí),她這種生而坐享富貴,卻既無辜又無為的人,簡(jiǎn)直就是腦滿腸肥的糧蠹。 她師父要她修紅塵道。然而云秀才稍沾紅塵,已覺沉重不堪。 但她畢竟是修道人,若連他們修道人都能容下善有惡報(bào)、惡有善報(bào),都不肯替這些走投無路的人主持公正,都沒有替天行道的決心,那她還修個(gè)屁的道??! 她說,“好,若你們有冤屈,我必替你伸張。你只管說吧?!?/br> 那女人便細(xì)細(xì)道來,“我們夫妻本是蔡州人士,膝下一子一女。前年蔡州鬧賊,官老爺貼布告拉壯丁,兒子被抓了去打仗。誰知沒多久城便破了,兒子也……我們夫妻二人不愿在賊子手下偷生,便一路逃難,來到蒲州。賴親戚援手,租下了這間鋪?zhàn)?,賣豆腐為生。靠著四鄰照應(yīng),倒也安定下來。本以為能守著女兒,安安分分的過幾年,誰知……” “親戚家得罪了人,”她擦著眼淚,提及此事,已恨惱不已,“想拿這鋪?zhàn)拥謧?,便來勸我們搬遷……我們難得落下腳來,附近寺廟、道觀都愛用我家的豆腐,自然不愿搬到旁處去。又想幫親戚救難,便說,這鋪?zhàn)游覀儽P下來吧。” 云秀便問,“所以去借了債?幾分利?” “月利十分……”那婦人道,“行利都是這個(gè)行情,我們倒也沒什么怨言,便向城西趙員外家借了二十貫錢,盤下鋪?zhàn)?。豆腐坊生意好,錢我們勉強(qiáng)也能還上,原以為無非就是辛苦二三年罷了?!?/br> 月利十分,就是年利一百二十分。這竟都不算高利貸?這個(gè)世界的借貸真是令云秀大開眼界。 那婦人又道,“誰知才借了錢,就有個(gè)cao官腔的不陰不陽(yáng)的人來,說是替皇帝老爺辦差。兜了一羅網(wǎng)雀子,罩在我家水井上。不必說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