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中。

    她沉默地跟在兩位氏女身后，就像是初次來這里那天，走廊空蕩無人，春日的風(fēng)還不算暖和，她覺得有些冷。跟著氏神走過這條走廊的時候，她從來不覺得冷。

    走到外院，冷靜從容的老太太好像堅持不住了，忽然間一個大喘氣，捂著自己的心口痛呼：“怎么會發(fā)生這種事！”

    另一個老太太雖然沒有痛呼，但看著羅玉安的神情也十分復(fù)雜。

    接著，院子忽然亂了起來，年紀(jì)太大受刺激太大的老太太被火速趕來的醫(yī)生救治，還是堅持要起來親自把羅玉安送走。

    “這是氏神的吩咐！”

    兩位老太太一聲令下，車子開進(jìn)了古宅里，穿著西裝的男人將她們迎進(jìn)了車。羅玉安坐在兩位老人對面，在她們的目光之下如坐針氈。

    她以為老太太們會盤問她許多問題，結(jié)果沒有，這兩人只是一直在用一種冷漠嚴(yán)肅的不善眼神盯著她，像在挑剔一塊不合格的rou。

    森林長路上的一座座紅柱門樓在車子的呼嘯下落到身后密林深處。來到森林路口時，那里已經(jīng)有另一輛車在等著，羅玉安將會獨自乘上這輛車，遠(yuǎn)遠(yuǎn)離開這里。

    車內(nèi)的中年男人下車迎接，看見兩位極少露面的氏女，露出殷勤笑容，“氏女，吩咐的事情都已經(jīng)辦好了，由我來送這位離開舊宅?！?/br>
    氏女們嗯了聲，態(tài)度是一如既往的冷漠高傲，除了面對氏神，她們對誰都是這個態(tài)度。對于即將離開的羅玉安，其中一位氏女終于還是沒能忍住，她就像是自己的一生信仰被玷污那般難受，憤憤道：

    “你褻瀆了我們的神！”

    羅玉安下意識想辯解說自己沒有，然后一瞬間想起自己曾躲藏在氏神的紅線里、經(jīng)常藏在他的身后、每天拉著他的袖子吃東西、請他帶自己去洗澡、吃他的供品還不小心往他的神像里扔過頭發(fā)……這些算褻瀆嗎？她底氣不足，想想還是保持了沉默。

    老太太還在悲憤欲絕地大喘氣：“你這個卑劣的……！”

    哪怕她沒說完，羅玉安也能猜到她十有八九想說她是卑劣的老鼠。沒關(guān)系，她只是個掙扎活著的小人物，本身就平庸如鼠，有這個自知之明。

    不過，她知道氏神肯定不會這么覺得。越是崇高偉大的人，越是會平等對待所有人。

    傾身鉆進(jìn)車?yán)?，將老太太的憤怒關(guān)在車門外，羅玉安握緊了手里一個小小的紅紙包。那是她唯一從這里帶走的東西，里面包著一朵干花山茶。

    作者有話要說：　　你褻瀆了我們的神！——何止褻瀆，人家以后還要玷污

    ☆、09 作惡

    “你這書生，一臉窮酸相，也敢肖想我家小姐！我家小姐金尊玉貴，貌若天仙，吃的是龍肝鳳髓，穿的是綾羅綢緞，你呢？我家小姐若是跟了你，那得吃天大的苦頭！癩蛤.蟆想吃天鵝rou，哪有這么好的事情，還不趕緊找面鏡子照照自己，我呸！”面相伶俐的丫鬟潑辣叉腰，橫眉怒目。

    穿長衫的書生羞愧難當(dāng)，說道：“我……我雖然身無長物，但我是真心愛慕小姐，若能得小姐相伴，便是傾我所有也會好生供養(yǎng)小姐！”

    丫鬟吊起眉梢哼一聲，快人快語諷刺道：“傾你所有？你有什么呀，這一身破布爛衣？還是你這一條小命！”

    一旁白衣的小姐終于忍不住開口，她阻止了忠心的丫鬟繼續(xù)說下去，望一眼那書生，半是嬌羞，半是含情道：“書生有一顆真心，只此一樣，便已經(jīng)勝過無數(shù)綾羅綢緞金銀珠玉了。”

    丫鬟氣得跳腳，不斷喊著：“小姐小姐！哎呀我的小姐呀！你是被這書生迷了心智了！”

    ——這也不知道是什么劇，老套的富貴小姐愛上窮書生的劇情，任忠心丫鬟百般阻撓，也沒能阻止小姐要委身下嫁，真是可惜了。

    羅玉安抱著一盆花站在花店老板身后，跟著她一起看完了這一小段電視。中途插起了廣告，胖胖的老板意猶未盡地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店里來了客人，正抱著一盆花在后面等著，忙露出笑容來招待。

    這處花店在小市場附近的一條老街尾，地方逼仄，許多花盆雜亂而擁擠地擺在店鋪外面。若是人這樣擠著一定會難受，然而花并不需要大房間，它們只需要陽光泥土，再給一些營養(yǎng)就能長得很好。在這處施展不開的小地方，花開得一片熱烈燦爛。

    羅玉安在附近買東西，恰好路過，一眼看見成堆花盆中一株紅色的單瓣山茶，不由自主就走了過來。

    小小一盆山茶，兩朵紅瓣金蕊的花被葉子托著。羅玉安把它買下，端著這盆花回去自己暫租的地方時，忍不住走神想起了那處古宅，還有氏神。

    回想起那五個月，好像夢一般虛幻。

    她離開古宅已經(jīng)好些天了，那天她被一輛車子送到了渝北區(qū)——在她從前住的渝林區(qū)旁邊。因為她在記錄上已經(jīng)是一個被處決了的死刑犯，所以那個接她離開的男人還貼心地為她準(zhǔn)備了新的身份證以及一筆錢。

    在車上，那男人就一直試圖問清楚她的身份，想知道她在秦氏舊宅到底做了些什么，又和他們秦氏那位傳說中的氏神發(fā)生了什么。

    他也是個人精，就憑借著氏女那一句“你褻瀆了我們的神”不知道腦補了多少東西，覺得羅玉安肯定不簡單。要真做了什么瀆神的事兒，她還能平安離開？男人帶著一點小心思，覺得交好她說不定能結(jié)個善緣，所以給她準(zhǔn)備的身份很妥帖，給的錢也挺豐厚。羅玉安雖然覺得自己受之有愧，但還是接受了，從前的東西拿不回來，她現(xiàn)在確實很需要這些。

    不過因為氏女對她的厭惡態(tài)度，男人并不敢和她過多接觸，生怕真惹怒了那兩位地位很高的秦氏氏女。

    那天之后，羅玉安徹底和秦家沒有瓜葛了，她一個人帶著新身份，找了個地方暫時住著，并且開始著手做自己先前沒來得及做的那件事。

    她想要殺一個人。

    那個人叫馬駿茂，是一個律師。

    .

    羅玉安提著一袋速食食品，抱著花回到暫租的小房間。房間很小，也很空，除了一張床一張桌子沒有其他家具，被子和衣服都整齊疊放在一邊，日用品少得可憐。

    她坐在唯一一張椅子上，正對著窗戶，新買來的花擺在面前的桌上。羅玉安給它澆了點水，然后撕開包裝袋吃面包。

    手機(jī)忽然亮了一下，顯示收到了新郵件，是一家“信息咨詢”公司發(fā)來的。信息咨詢公司，也就是私家偵探，他們會做一些不怎么光明正大的私人調(diào)查委托。羅玉安得到的大部分錢都花在了這里，她委托他們查找馬駿茂的行蹤和其他信息。

    在馬駿茂的三個朋友被殺之后，哪怕兇手羅玉安已經(jīng)被抓，這個馬駿茂還是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