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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著絲襪,踩著錐子一樣的高跟鞋,縮在單薄的裝飾圍巾里,頂著滿頭亂發(fā),不斷埋怨身旁興致勃勃捉螃蟹的男朋友。橋兩側(cè)并沒有欄桿遮擋,黎楊一邊穩(wěn)穩(wěn)當當往前走,一邊拉緊葉子書的胳膊,以防他一個不小心栽下去。葉子書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后,一面四下顧盼,一面大驚小怪不住喊叫。“他們一下子撈起來三只!”“黎楊快看!好大一只螃蟹,比手還大!”“有人撈上來一條魚!”人群中不時爆發(fā)出喜悅的驚嘆聲,葉子書總要將黎楊拉回來,湊進人堆,踮腳探頭看熱鬧。來來回回好幾次,短短幾十米遠,硬是廢了好半天功夫才走到人稍少些的橋盡頭。盡頭處戳著兩根木樁,黎楊將蟹網(wǎng)頂端的長繩緊緊拴在樁上,將夾著雞架的網(wǎng)子塞進葉子書手里:“扔吧。”葉子書疑惑地看看網(wǎng)子,再看看黎楊:“往哪兒扔?”黎楊指指黝黑的海面:“海里啊,隨便哪兒。”葉子書看看海面,再看看黎楊:“怎么扔?”“怎么扔都行,像這樣?!崩钘顚A盤一般的蟹網(wǎng)接回來,側(cè)過身一用力,像扔回力標一樣將網(wǎng)水平拋出去。蟹網(wǎng)在空中飛了片刻,“撲通”一聲掉進海里,不見了。葉子書看看蟹網(wǎng)落下的地方,扭頭對著正站在一旁點煙的黎楊:“這螃蟹什么品種,怎么連雞rou都吃?”“不是什么值錢品種,不然早被撈光了,哪兒輪的上咱們?!崩钘钆卵~子書,又怕煙蒂燒著荒草引發(fā)火災(zāi),一路上都忍著沒抽煙,憋得像有貓爪在心里抓撓。這會兒終于挨到空曠的水邊,急忙狠勁吸幾口,頓感神清氣爽。葉子書彎下身,拽一拽繃直的麻繩:“你扔網(wǎng)子的地方有螃蟹嗎?”黎楊笑一笑,搖頭:“不知道?!?/br>“???”葉子書扭回頭,“不知道?”“是啊,不知道?!?/br>“那總該有點兒技巧吧?”“還真沒有,全靠運氣?!崩钘钪钢笜蛏弦徊ㄓ忠徊ǖ娜巳海八麄冸x那么近,用的釣餌都是雞架,但總有人撈得上,有人撈不上?!?/br>葉子書站起來,直直看著他,回想起帶來的鍋碗瓢盆,問道:“黎楊,晚飯是吃螃蟹嗎?”黎楊理所當然點頭。葉子書頓時發(fā)愁起來:“那一只也沒抓到怎么辦?”黎楊攤攤手:“葉子書,考驗?zāi)闶謿獾臅r候到了。”“我?”葉子書瞪大眼睛指著自己,“我一沒中過彩票,二沒在發(fā)/票上刮出過一毛錢,三沒在大街上撿到過一個硬幣。你指望我?”黎楊從白蒙蒙的煙霧里看向那張憂國憂民的臉,笑笑:“我?guī)Я藘砂奖忝妫倸w餓不死你。再不濟……二十多公里外有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yè)的麥當勞,一腳油門的事兒,順便還能上個廁所,不然只能在小樹林里解決。”葉子書發(fā)愁極了,皺起眉毛轉(zhuǎn)回身,站在棧橋邊沿,盯著木樁子上捆住蟹網(wǎng)的麻繩,突然想起來小時候好像看過一篇童話,講的就是在明亮的月光之下,一串螃蟹順著繩索爬到岸上的故事。他揉揉咕嚕亂叫的肚子,心想,有黎楊這煞星站在旁邊,此等好事估計輪不到自己頭上。黎楊看著他的背影,忽然瞇了瞇眼睛,慢慢走到他身后,一手捏著煙,一手悄悄攥住他的羽絨服下擺,湊在耳邊問:“葉子書,你會游泳么?”葉子書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大冷天餓肚子”一事上,隨口答道:“不會。”“有多不會?下過水么?”葉子書搖搖頭:“沒有,純種旱鴨子?!?/br>“你知道這水有多深嗎么?”“不知道,有多深?”黎楊想了想:“大概……七八米?!?/br>“挺深的?!?/br>黎楊無聲一笑,手里攥得更緊,將煙咬進牙間,冷不丁將他一把推了出去。葉子書腦子里滿是螃蟹,腳底下毫無防備,還沒來得及驚聲慘叫,那深不見底的黑沉水面已迎面撲來。——完了。他這么想著,死死閉上眼睛,屏住呼吸,繃緊渾身上下的肌rou,準備迎接深淵。正當這時,突然腹部一勒,腰間一緊,眼皮里重新落入黯淡的燈光,腳下又重新踏實了橋面,海水腥氣像被抽走了一般,淺淡下去。他驚異間睜開雙眼,低頭一看,腰里正環(huán)著只胳膊,力氣很大,竟勒得有些疼。耳畔傳來低而悶的笑聲。葉子書冒出一身冷汗,只覺一口烏黑的惡氣聚在胸間,騰騰冒著煙。他猛地掙脫開,飛快轉(zhuǎn)身,一拳掄上去:“你他媽有病?。 ?/br>拳頭陷進軟塌塌的羽絨服里,“噗”地一聲悶響,一點兒也不疼。黎楊并不躲開,歪著頭叼著煙,笑得一臉流痞樣:“葉子書,你是屬小老鼠的還是屬小綿羊的,怎么這么膽小,一嚇一個準?!?/br>葉子書眼睛里竄起紅彤彤的火苗:“我就算是屬獅子老虎的也不能開這種玩笑,真淹死了怎么辦?你也太沒輕重了!”“瞎緊張什么,”黎楊滿不在乎地搖搖手:“我當然有輕重,這不是拉著你呢么?!?/br>葉子書實在不想跟這混球爭辯,沉著一張臉,轉(zhuǎn)身就走。“哎葉子書!”黎楊小跑出幾步,伸開兩臂擋在他面前,“你去哪兒?”葉子書頓住腳步,睨著在海風中眨眼間散去的白煙,冷淡淡地說:“我要回去了?!?/br>黎楊向他逼近半步:“不行,這連半天還沒到,男子漢大丈夫,不能毀約?!?/br>葉子書面無表情:“你不是說我屬老鼠屬綿羊么,我不是男子漢大丈夫,行不行?”黎楊樂滋滋搖頭:“不行?!?/br>葉子書皺起眉頭:“憑什么不行?憑什么非聽你的不可?”黎楊將煙拿下來夾在指間,義正言辭:“第一,你走了就吃不上新鮮螃蟹了,這一趟就白來了;第二,你不會用煤氣爐,就算有方便面你也煮不了,只能餓肚子;第三,你沒有駕照,不能開車逃跑;第四,即使你能開車逃跑,你也沒有車鑰匙?!?/br>葉子書的臉色比暗夜還黑,他死死瞪著黎楊,伸出一只手掌:“給我?!?/br>“什么?”“車鑰匙?!?/br>黎楊一愣,有些意外,唇邊的笑容頓時掛不住了:“不行不行,你、你開不了。你要是……要是不喜歡這兒,咱們?nèi)コ喳湲攧?,然后開夜路趕回去,好么?”葉子書見他神情驟變,無可奈何地閉閉眼,長嘆口氣,裹緊羽絨服,別開眼睛看著遠處:“我有點兒低血糖,包里有巧克力,我去拿一趟?!笔终仆矍巴埔煌?,“車鑰匙?!?/br>“低血糖?”黎楊又一愣,卻立刻松下一口氣,迅速拉開羽絨服口袋上的拉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