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情。垂著頭，耷拉著眼，一臉犯了錯的樣子。見它一步一步走近自己，喬易辰還以為它想繼續(xù)使它那小白臉的絕招。誰想它皺著眉，噘著嘴，伸出手來沖自己“嗯——”了一聲。

？

喬易辰?jīng)]明白。

它瞥了瞥案板上的菜刀，不耐煩地朝自己擺了擺頭：“嗯——”

噗嗤。喬易辰笑了出來。

把菜刀遞給它，它用別扭的姿勢握住刀柄，拿起旁邊一個洋蔥就要往上砍。喬易辰連忙攔住它，本想說把刀沖沖水再切不刺眼，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這家伙根本不會哭好吧。

在邊上坐下，看它笨拙地切著板磚一樣厚的洋蔥片，喬易辰有些出神。

這家伙，該說它是好還是壞呢？

說話難聽，好吃懶做，做事從不顧慮別人……要說缺點喬易辰能數(shù)出一大籮筐?？墒?，就算不情愿，它仍然會跑出去幫自己買藥買吃的，背自己回家。并且和它好好溝通的話，它也會像現(xiàn)在這樣乖乖做事。

想起那天它氣喘吁吁地戳醒背上哭累的自己，硬著頭皮問家怎么走的樣子，喬易辰又忍不住噴笑出來。

“喂！”它不滿地放下菜刀，“別一邊盯著我一邊想你那舊情人行不行??？”

“鬼才盯著你呢，自戀狂?！?/br>
這么回過去，它就會癟起嘴，一臉吃了悶虧的模樣。

切菜聲再次響起。這次，倒是它自己起了話頭。

“我說啊，你那舊情人真那么好嗎？”納悶它為什么這么問。它在褲子上胡亂擦了擦手，然后用手背輕輕蹭了蹭喬易辰的眼角。

原來無意間，被洋蔥嗆到的人是自己。

告訴它自己沒在想喬治亞，那人還一臉不信，若無其事道：“雖然之前的事我不記得了，但是刪除記錄還是有的。那家伙消失之前，還有一次我的記憶刪除記錄。這么說來，它不就是個腦袋空空的玩意兒，這也能讓你愛得死去活來的？”

驚訝它系統(tǒng)里居然留下了這種東西，喬易辰趕緊問：“你還記得其他事嗎？”

看自己這么激動，它連忙嫌棄地說：“沒了沒了，你可別找我要那家伙的記憶，我什么都不知道?！?/br>
撿起調(diào)皮地滾到案板旁邊的半顆洋蔥，機器人對準(zhǔn)了中間一刀劈下去?！鞍?，你知道我為什么刪除記憶嗎？”

喬易辰有點不安地看看它。它臉上并沒有什么異常的反應(yīng)。

既然老板說那是它無法接受的悲傷過去，那還是遠(yuǎn)離它為好吧。喬易辰有些不自然地說：“我是半路把你買回來的，我怎么知道?！?/br>
“也是?！彼粲猩钜獾厍屏饲谱约?，欲言又止。

磨嘰半天終于切到最后一顆洋蔥。它顫顫悠悠地豎起刀，喬易辰感覺不對，這樣怕是要切到手。剛要起身攔它，它突然猛地一哆嗦，胳膊肘撞上了桌邊的碗。那放蒜片的碗骨碌一圈掉在地上，一聲脆響之后，摔成了碎片。

想要去看它的手有沒有事，它卻用力撞開自己，快步走到客廳電視前，迅速調(diào)大了音量。

“于三個月前宣告破產(chǎn)的葳漢集團總裁龐少全因涉嫌挪用巨額公款被警方逮捕……”新聞播音員用機械的聲音說著什么自己聽不懂的話。但眼前機器人的側(cè)臉卻說明了一切。它緊鎖眉頭，微微張著嘴，眼睛死死盯著電視屏幕。

那張嘴里，念念有詞的是：

“舅舅……”

***

喬易辰背著機器人偷偷去網(wǎng)上查了查，想知道那個叫龐少全的到底是什么來路。而搜索的結(jié)果嚇壞了他。讓人驚訝的并不是龐少全的經(jīng)歷，而是他背后那個鬼故事一樣的葉氏家族滅門案。

據(jù)那些聳人聽聞的報道所說，整個葉家就像是中了邪一樣，兩年之內(nèi)死了四口人。葉老爺子的第一任妻子早年就已不在。葉家二少爺葉駿豪在八年前車禍意外身亡。兒子前腳剛?cè)ダ献泳透チ恕＿@時候，沒了繼承人的葳漢集團好歹還有大少爺坐鎮(zhèn)。雖然這大少爺不是葉老頭親生的，但是因為業(yè)務(wù)能力強，公司總算是沒出什么亂子。結(jié)果沒多久，大少爺葉駿銘也離奇死亡。半年后，連葉家司機的兒子都死在了車輪下。也有小道消息說他其實是葉老爺子的私生子?？傊?，那棟宅子里姓葉的最后一個都沒剩，所以才讓外人的龐少全撿了便宜，空降成葳漢集團總裁作威作福很多年。有人傳龐少全是黑道出身，手段做派硬得很，要是這次被弄進去深挖一下絕對沒機會再出來之類的。還有人直接說葉家?guī)卓谌嗣际撬慕茏?。各種雜七雜八的小道消息也不知幾分真幾分假，看得喬易辰一陣頭疼。

關(guān)掉電腦，喬易辰揉了揉太陽xue。事情看似很亂，條理卻很清晰，根據(jù)它口中的哥哥、舅舅，還有那副再明顯不過的少爺脾氣來看，機器人8192的真實身份，已經(jīng)昭然若揭了。

給二手店掛了個電話，喬易辰拿起外套，匆匆出了門。

***

“沒錯，它就是葉駿豪的復(fù)制體?！钡昀习彘_門見山地說。

問起它過去的事，老板很痛快的沒有任何隱瞞。不如說大部分事情自己已經(jīng)知道了，他說與不說，意義都不大。

“它的前一個主人是葉駿銘，葉駿豪的大哥。因為弟弟車禍去世，所以委托我們造出了8192。”老板雖然手上沒有纏著紗布，但是面色依舊很不好?！拔蚁肽阋膊鲁鑫覀兪亲鍪裁吹牧恕！彼野狄恍Γ耙勒占覍俚囊庠?，制造出和死者一模一樣的類人形機器人?！?/br>
少年機器人扭曲的臉突然浮現(xiàn)在眼前。喬易辰有種很不舒服的感覺。

“多么美好的愿望，讓死人復(fù)生，給死者家屬帶來慰藉。我們就是帶著這樣的信念成立了這個項目?！闭f到這，老板頓了頓，“不，帶著信念的也許只有她吧……”

像是短暫追憶了一下什么人，他眼神迷茫了一瞬，然后回過神繼續(xù)道：

“‘拯救愛人’是這個項目正式的名字。很可笑吧?！蹦腥似鹕砟闷鹱郎系臒?，“啪——”的一聲，打著了火機。

“其實，要說的話，誰又能拯救誰呢？”

火光照亮了他憔悴的臉。

“人類本來就是難以自保的脆弱生物。強行去做根本無法掌控的事，結(jié)果——只能是自我毀滅?！?/br>
看喬易辰沉重的表情，男人叼著煙笑道：“這只是我胡亂發(fā)的一些牢sao而已，不聽也罷?！彼袅藷?，“來，咱們說正事?！?/br>
經(jīng)他解釋，喬易辰總算明白了8192性情突變的緣由。

“你家的小朋友現(xiàn)在是出廠模式，也就是擁有葉駿豪死前的所有記憶，但是沒有之后的。”他說，感情禁止程序啟動后機器人會自動回復(fù)到出廠模式，也就是洗掉它所有的使用記錄，一切歸零。

“所以，它不記得它為什么會刪除記憶？”喬易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