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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失笑,只道這五阿哥再怎么也畢竟還是個孩子,玩心總歸還是有的,他平日里多幫著分擔(dān)些也就是了——可方才冷不丁地叫他見了這份兒氣勢,卻是終于連心底最隱晦的那一絲輕視也徹徹底底的收了起來。胤祺依然有條不紊地翻著折子,聽著后頭撤紙換紙的動靜,唇角卻是隱隱挑起了個頗有些微妙的弧度。——對付這些精英教育的天之驕子,他當(dāng)然有著特別的搞定技巧。第71章?lián)鯙?zāi)朝堂上的風(fēng)云向來是最叫人驚心動魄的,所謂“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貶潮陽路八千”,本就說的是這君心難測禍福難斷。秋狝方罷,黃河的一場大水,就又拉開了這一次官場巨震的序幕。御使郭琇上疏彈劾納蘭明珠賣官鬻爵、結(jié)黨營私,亮出的種種證據(jù)叫人心驚膽戰(zhàn),更有于成龍回奏所言下方災(zāi)情之混亂、府庫之虧空、官員之腐敗無能,但凡稍有血性的人看了便是義憤填膺恨不得手刃jian徒。早已半退隱的張老大學(xué)士當(dāng)堂怒斥明珠累累罪狀,萬歲爺龍顏震怒,接連降罪了十余位明珠黨派的官員,更是將明珠一降到底,罷黜大學(xué)士之位,納蘭一脈凡有牽涉盡數(shù)罷免,唯有長子納蘭成德不受牽連,依然伴駕左右,仍留御前侍衛(wèi)之職。原本甚囂塵上的大阿哥黨,不過一夜之間便土崩瓦解??删驮谒腥硕疾聹y著大阿哥只怕也會因此受到牽連時,那乾清宮中卻又接連降下了三封旨意,命大阿哥胤禔、御使郭琇、侍讀學(xué)士張廷瓚各領(lǐng)一道圣旨金牌巡視受災(zāi)各省,務(wù)必將賑災(zāi)落在實處。一時朝中猜測重重,原本明朗的局勢卻也再度的越發(fā)撲朔迷離了起來。跟朝堂里頭的人心惶惶不同,這一宿的昭仁殿,卻是一片其樂融融的溫馨景象。胤祺一回來就跟張廷玉忙活著整理明珠的各項罪證,沒日沒夜地忙活了好幾天,又要跟那有名的鐵骨頭御史串通好臺詞兒,學(xué)著于世龍的口吻擬那告罪的折子,這陣子卻也實在是累得夠嗆??滴醪环判乃纳碜樱步o攏到身邊兒叫太醫(yī)來診了脈,居然還當(dāng)真查出來了個什么損耗過甚心脈虛疲,于是就這么被無情地扣在了昭仁殿里頭,硬生生地給灌下去了一大碗補藥。“一辦起事兒來就不要命,也不知你這孩子的軸脾氣是隨了誰?!?/br>康熙把自個兒這個兒子摟在懷里,半是心疼半是驕傲地點著他的額頭,又親自挑了顆蜜餞塞進他嘴里,又好氣又好笑地叱了一句:“成天一喝藥就跟朕做著可憐巴巴的樣兒,還不是掐準了朕心疼你!”“是真苦!”胤祺委屈至極地控訴著那藥喪心病狂的味道,只可惜嘴里頭還含著個蜜餞,說出的話也是半清不楚的,末了還被自個兒的唾沫給嗆得咳個不停。康熙被唬了一跳,忙替他拍著背順氣,又將桌上的茶盞拿了過來,喂著這個不省心的兒子喝了兩口:“好了好了,朕也知道它苦——可你身子本就弱,不喝藥是要傷根本的,到時候難受的還不是自個兒么?聽話,朕叫九功煨著羊奶粥呢,過會兒熱熱乎乎的喝了再睡上一覺,朕守著你……”胤祺其實也沒多不樂意喝藥,往日里那么多的藥該喝也就喝了,總不至于喝一碗補藥還要鬧脾氣耍性子。只是被自家阿瑪這么耐心地寵著,不知怎么就想要學(xué)那半大孩子似的撒嬌耍賴。畢竟這樣有人耐心寵著慣著的滋味兒,也不知怎么著——莫名就叫人心里又酸又燙得忍不住犯委屈……緊繃了這么多天的心神總算得以放松,胤祺才歇了沒一會兒,就覺著上下眼皮直打架,身子也止不住的發(fā)沉,只想不管不顧地好好睡上一覺??滴跄椭宰雍逅攘酥啵钟H自攏著他在榻上躺下,扯了條薄毯子仔細地蓋好了,這才輕輕撫了撫他的額頂,放緩了聲音道:“睡罷,朕守著你……”胤祺隱約覺著今兒自家皇阿瑪簡直耐心得有些不大對勁兒,卻畢竟是累得狠了,實在懶得多想,挪動著身子尋了個舒服的姿勢便不管不顧地沉沉睡去??滴踝陂竭呾o靜地守了他半晌,忽然放輕動作捏住了他的腕脈,凝神探了許久才輕嘆一聲,將毯子重新掩好了,放輕步子出了門:“太醫(yī)怎么說?”“回主子,太醫(yī)說……說這肺脈本就與心脈相連,故而肺脈受損的人,心脈也會越來越弱。阿哥前兒又屢次強震心脈,如今已落下了暗傷,切不可再多損耗,必得精心養(yǎng)著才可好轉(zhuǎn)……”梁九功伏低了身子小聲稟著,卻覺著連自個兒的心都仿佛被這一段簡簡單單的話揪緊了似的,怎么想著都難受得喘不上氣來——那幾日接連著趕路,怎么就沒看出半點兒的不對勁兒來呢?明明心脈都帶著暗傷了,這么小的孩子,又是怎么能做出那渾若無事般的樣子來叫人安心的?“是朕疏忽了——那日見著小五兒醒來,竟也沒再叫太醫(yī)給他看看……那么小個孩子,無論是用什么手段斗倒了四個身手高絕的刺客,自個兒又怎么會真的沒一點兒損傷呢?”康熙長嘆了一聲,疲倦地揉了揉眉心,又朝著屋子里頭那睡得正熟的孩子望了一眼:“小五兒的心事太沉,人都說慧極必傷……朕打他一巴掌,灌他一碗藥喝,他都能跟朕叫撞天的屈,像是真委屈得什么似的??勺詡€兒真受了什么罪,哪兒疼了哪兒難受了,他卻從來都不跟朕說一句。朕有幾次是真被嚇壞了,真怕這孩子就這么無聲無息地——就倒在了哪個朕看不著的地方……”“萬歲爺——”梁九功驚慌地看著康熙眼中的水色,緊張地輕聲喚了一句??滴鯀s只是搖了搖頭,背轉(zhuǎn)身子抬手拭了眼角的水意,近乎感慨地輕嘆了一聲:“九功,你說——朕是不是老了?居然也會為了這兒女之事,攪得心里頭這般難受……”“不是萬歲爺老了,是萬歲爺——真心想要當(dāng)一個父親了……”梁九功俯身應(yīng)了一句,卻又忽然搖了搖頭輕聲笑道:“奴才斗膽說句該死的渾話——就阿哥這般的性子,哪個做父親的能不打心眼兒里頭稀罕呢?奴才雖然這輩子都沒法知道當(dāng)人家的阿瑪是個什么滋味兒,可有時候見了阿哥跟著萬歲爺撒嬌的模樣,竟也覺著直軟到了心尖兒上去,也時常忍不住想著——這人家說所謂天倫之樂,大抵也就該是這般的樣子了……”聽著他的話,康熙的心情總算好了些許,壓低了嗓音笑罵道:“果然是渾話——那是朕的兒子,倒是替你蹭了個眼緣!”梁九功忙賠著笑不迭認罪,可才說了兩句便像是忽然覺出了什么不對似的,面色驀地一僵,怯懦了兩聲,眼里便忽然顯出些怔忡的惶恐來:“萬歲爺,奴才——奴才斗膽說一句萬死的話……阿哥這病,倒真像是替人,替人擋了災(zāi)似的……”康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