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里。

    回來時(shí)，天光已經(jīng)開始轉(zhuǎn)亮。

    容嶼一推開臥室門，就看到倪歌穿著他的襯衣，披散著長發(fā)，一臉茫然地站在床上。

    底下被褥凌亂，小姑娘肩膀纖瘦撐不住襯衣，領(lǐng)口松松垮垮地露出半邊肩膀。

    下擺也只能勉強(qiáng)遮到腿根，光潔的大腿和小腿全都暴露在外。

    四目相對。

    倪歌：“……”

    容嶼：“……”

    三秒過后，倪歌先崩潰。

    她捂住臉，難以置信：“我，我昨晚……喝醉了？可是我……我只喝了一杯！”

    “嗯?！比輲Z摁住自己的小兄弟，若無其事地轉(zhuǎn)移視線，“醒了就出來吃飯。”

    倪歌喪氣得像只迷路的綿羊。

    她垂著耳朵，小心地在飯桌前落座：“我的衣服……是誰給我換的？”

    容嶼頭也未抬，將羊rou包子分給她：“你自己?！?/br>
    倪歌松口氣：“那我醉得也不是太厲害嘛，還能自己換衣服呢?！?/br>
    “嗯，因?yàn)榕履阍谠∈依锼さ埂！比輲Z波瀾不驚，“所以我全程看著你換的。”

    “……？？”

    綿羊耳朵再一次喪兮兮地垂下去。

    容嶼突然有些好笑。

    但還是向她解釋：“我沒有占你便宜?！?/br>
    這的確是大實(shí)話。

    如果他存心占她便宜，她今天應(yīng)該下不來床。

    可倪歌聽完這話，并沒有像他想象中那樣，重新興奮起來。

    她撩起眼皮看他一眼，重又蔫兒唧唧地垂下頭。

    眼神竟然有點(diǎn)……哀怨？

    容嶼愣了一下，打趣：“怎么，希望我占你便宜？”

    倪歌還是沒有說話。

    包子個(gè)頭不小，她吃掉一個(gè)之后再啃第二個(gè)，啃得有些費(fèi)勁。

    “吃不掉就別吃了。”容嶼忍不住，“給我，嗯？”

    倪歌放下包子：“你喜歡吃別人剩下的東西？”

    容嶼覺得她莫名其妙，聲音不自覺一沉：“倪歌，你有沒有良心，昨晚的羊rou還是我?guī)湍愠酝甑?。?/br>
    “我不記得了?！?/br>
    他冷笑：“你還記得什么？”

    “記得你叫我女朋友。”

    “……”

    容嶼一愣。

    火氣瞬間煙消云散。

    “我還記得，你說喜歡我。”倪歌一動不動地看著他，一雙眼黑白分明，“說喜歡我很久了，只喜歡我一個(gè)人。”

    “我……”

    “我吻了你，你說我是你的。”倪歌沒給他插話的機(jī)會，只是說著說著，自己竟然也委屈起來，“這些重要的事你都只字不提，我忘記你替我吃羊rou，難道就很過分嗎？”

    容嶼微怔，被翻江倒海的開心擊中。

    他有些頭痛。

    但這是甜蜜的煩惱，他樂意低頭：“我以為你不想承認(rèn)?！?/br>
    微頓，他又道：“對不起，是我錯(cuò)了?！?/br>
    倪歌不說話，小羊耳朵一動不動地垂著。

    他心里好笑，干脆在桌子底下伸長手臂，去捏她的手：“別生氣，嗯？”

    “沒生氣?！蹦吒杪曇粲悬c(diǎn)悶，“就是覺得……”

    覺得這件事不該一頁揭過。

    要認(rèn)真地，在頭腦清醒的時(shí)候，也對對方說一遍。

    她的神情認(rèn)真而執(zhí)拗，容嶼看著看著，突然笑起來：“你知道為什么，這些年來，我從來不交女朋友嗎？”

    倪歌將手往回抽了抽，沒抽動。

    她小聲地，有些負(fù)氣地問：“為什么?！?/br>
    容嶼笑意飛揚(yáng)。

    “——我一直在等你長大啊。”

    ——

    容嶼一連幾天，心情都很好。

    他脾氣爛得出名，最近巡航卻連新兵都不罵了，大家感到驚奇又幻滅。

    只有宋又川知道內(nèi)情，復(fù)讀機(jī)一樣，每天一遍：“唉，我好酸喔?！?/br>
    他嘟囔到第三遍時(shí)，倪歌正式搬進(jìn)了容嶼的小公寓。

    他的住處從沒有生活過異性，很多東西都要重新添置，下班之后，兩人一起逛超市。

    “地毯襪，牙刷，水杯——”容嶼拿著備忘錄小本子，買一樣勾一樣，“倪倪，你喜歡這個(gè)杯子嗎？”

    倪歌低下頭，看到一對情侶水杯，一粉一藍(lán)，邊緣是鋸齒形，放到一起正好能拼成一個(gè)圓。

    她問：“但是，你不是已經(jīng)有杯子了嗎？”

    “我預(yù)言，”容嶼淡定地將那對情侶杯裝進(jìn)購物車，“我原來的杯子，會在三小時(shí)后碎掉。”

    倪歌好笑地捅捅他。

    她在西城待不了多久，調(diào)研項(xiàng)目一結(jié)束就得立刻回去，這樣一想，就覺得跟他在一起時(shí)間好像也沒多久了。

    然而工作還是得做。

    晚飯之前，倪歌坐在書房里，翻譯老師留給她的資料。很多專業(yè)名詞她沒有接觸過，對比著詞典一點(diǎn)一點(diǎn)查。

    “倪倪?！睕]看幾頁，容嶼就來敲門，“出來吃飯。”

    “好，我這就來。”她應(yīng)了一聲，撿起金屬書簽，夾進(jìn)資料里。

    起身時(shí)，小腿腿骨不知碰到什么，發(fā)出一聲撞擊的悶響。

    膝蓋悶疼，倪歌下意識小聲地“嗷”了一嗓子，低下頭，看見凸出來的木把手。

    “咦……”

    是個(gè)沒鎖的抽屜。

    她心里好奇，想把抽屜塞回去，視線草草掃過，卻看到一個(gè)熟悉的東西。

    倪歌一愣，心跳猛地加速，一顆心提到嗓子眼。

    她難以置信，躬身輕緩地拉開抽屜，將塞在最里面的那個(gè)小盒子拿出來。

    然后輕輕掀開——

    倪歌一瞬間清醒了。

    她太陽xue猛跳，手指泛涼，呼吸不穩(wěn)。

    ——是一枚一等功的獎?wù)隆?/br>
    ——

    倪歌很小很小的時(shí)候，曾經(jīng)無意間見到爸爸的軍功章。

    她其實(shí)到現(xiàn)在也不大能分清那些章，她覺得它們同樣漂亮，是英雄的證明。

    但大人的世界不是這樣的，它們靠一二三來標(biāo)記差別，久而久之，倪歌也明白它們存在委婉的不同。

    她好奇：“一等功有什么不同嗎？”

    “和平年代，九死一生。”爸爸拍拍她的頭，溫柔地說，“我們那里有個(gè)說法：十個(gè)一等功，九個(gè)是追封的烈士?！?/br>
    倪歌從那時(shí)起，覺得這不是什么好東西。

    但是為什么……

    她拿著盒子，腦子一片空白。

    為什么容嶼會有這種東西。

    本子上寫著他的大名，她甚至沒辦法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這也許是別人的章”。

    “倪倪？”見她一直不出來，容嶼心里奇怪，敲書房的門，“你還好嗎？我進(jìn)去了？”

    倪歌沒有說話。

    他推門而入。

    容嶼推開門的瞬間，感覺到一團(tuán)白色的影子，朝他撲過來。

    他眼疾手快，兩手撈住，將她撈了個(gè)滿懷。

    好像抱著整個(gè)宇宙。

    他心滿意足，拍拍小姑娘的背，低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