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吹滅。她從懷里掏出快絹子，用黑灰在上頭寫著什么。

    彭越瞥一眼，沒興趣，翻身繼續(xù)睡。

    ＊

    時辰帶著利荏來到一個地方，利荏腳落地，立刻用力拍臉醒腦，“你做了什么？我們怎么來這兒的。”

    “這些你不用管，利荏，你看看前面。”

    利荏向前望去，難民成群，流離失所，刨樹皮，吃野菜，無一磚一瓦避雨，母親抱著餓死的孩子痛哭流涕，兄長牽著才幾歲的弟弟游蕩，尸骨遍地，四周荒草不生，死氣沉沉。

    這些是他時常會見到的場景，只是這個地方，比他之前救濟之處更不堪。

    “怎么會這樣……”利荏暗暗握拳。

    時辰平靜道：“這是兩軍交戰(zhàn)之處，百姓的處境可想而知，而這只是滄海一隅?！?/br>
    利荏別過臉，不忍再看下去。

    時辰又握住他的手臂，才須臾，兩人又去了一個地方。

    “到了?！?/br>
    利荏回頭，訝然：“這里又是……”

    “軍營?！?/br>
    將士們死的死，傷的傷，身上裹著布條的，布條滲出血也沒空搭理，氣勢雖低靡，但疲倦的眼神中透著惡狠，被多年鮮血染紅的眼睛，再也回不去了。

    時辰淡淡道：“長年征戰(zhàn)，他們都麻木了?！?/br>
    利荏輕語，眼神動容：“這一仗……打了多久……”

    “三年?！?/br>
    利荏咬牙，如果母親和舅舅在，是不是會快些結束，將士們也能早些歸去，與家人團圓。

    時辰望著他的神情，“利荏，我還要帶你去最后一個地方?！?/br>
    利荏緩緩點頭。

    時辰說的最后一處，是安逸的都城。

    與其他幾處形成鮮明對比，這兒沒有鮮血，沒有尸首，沒有肅殺，只有白雪之下的靜謐。

    利荏嘴角揚起，是個笑，但顯得那么悲涼：“如果都像這里一樣該多好……”

    時辰冷淡道：“利荏，想著去改變，才能改變。”

    利荏看他一眼，盤腿坐在塔樓的瓦片上，他靜靜觀察著街上百姓的一舉一動。

    不知過了多久，雪下大了，一片一片的，落滿了整個都城，有些人撐起油紙傘，伸手接雪，有些則在雪中玩耍嬉笑。

    利荏抓住一片雪花，看著它在掌心融化。

    須臾，利荏嘴角揚起，將融為水的雪握在手里，他起身回頭對時辰說：“我們回去吧?！?/br>
    “明白了？”

    “沒有比此刻更明白的時候?！?/br>
    時辰頷首，抓住他的手臂。

    雪花雜亂飛舞后，塔樓上的兩人消失。

    ＊

    甘蘇用下巴敲著膝蓋，感覺到什么，她欣喜抬頭，“回來了。”

    果然，十幾秒后，時辰帶著利荏重新出現(xiàn)。

    彭越無精打采看甘蘇，“甘蘇……”

    “嗯？”

    “你現(xiàn)在好像能更清晰地感受到面癱了……”

    甘蘇垂眸思考，是這樣嗎……時辰還沒出現(xiàn)，她就知道他回來了，內心的感覺的確變得更明顯了。

    利荏握著鳴刀走向姜武，他立在他面前，居高臨下望他，身影挺拔，眼里的迷茫變?yōu)閳远ā?/br>
    “我去參軍?！彼J真道。

    姜武忍不住喜悅，“真的？”

    “嗯，但我不是為了母親，不是為了你，也不是為了十萬將士?！崩筇谷坏溃拔沂菫榱税傩??！?/br>
    姜武不斷點頭，聲音顫抖：“好，好，都好。”

    “我會從個小兵穩(wěn)扎穩(wěn)打學起，但我絕不會只當個小兵，等我當上將軍，我要結束這連年的戰(zhàn)爭。

    我要讓這里沒有鮮血，沒有尸首，只有安定?！?/br>
    姜武扶著石碑站起，第一次露出欣慰的笑：“孩子，你會的，會的……”

    利荏回頭看著甘蘇和時辰。

    他一直明白的，他的師傅，教了他自由，但也教了他軍魂。

    劫富濟貧，除暴安良，都是為了百姓，他的父親，承繼著他母親的心愿，耐心教導他，成為一個有責任、有擔當、有將心的人。

    他是將門之后，那就注定要浴血戰(zhàn)場。

    姜武露出釋懷的笑，彭越人一下精神起來，他激動跑到時辰面前，“面癱，我舒服了！”

    時辰不再咳嗽，微微點頭。

    天空的太陽更明耀些，甘蘇覺得周遭的空氣也舒服不少。

    利荏：“我等會兒就去招兵營?！?/br>
    姜武看向時辰，又看了眼利荏，“時辰……我……”

    時辰：“一起去吧?！?/br>
    姜武：“多謝。”

    ＊

    時辰將眾人帶到了排著長隊的幾個軍帳外頭，甘蘇環(huán)顧四周，這才確認，這些軍帳是招納新兵的地方。

    姜武看著這些隊伍，欣然：“不愧是我朝男兒……”

    來這兒的，都是抱著誓死的決心上戰(zhàn)場，守護著每一寸疆土。

    利荏握著鳴刀，抱拳：“各位，就此別過?！?/br>
    時辰面無表情，彭越則急切揮手，“拜拜拜拜。”他急著要回去，他一點也不想再呆在這兒了。

    甘蘇：“等等?！?/br>
    “jiejie?！?/br>
    甘蘇從懷里拿出塊絹子，塞給利荏，“你的名字，從軍之人，怎么能沒個名字呢。”

    利荏展開絹子，黑灰寫成的兩個字——利荏。

    利荏咧嘴笑：“jiejie?！?/br>
    甘蘇擺手，“你就不要說感謝的話了，去吧?！?/br>
    利荏笑著轉身，姜武欲言又止，但沒叫住他。

    走了幾步，利荏回頭，他看著姜武，半晌道：“舅舅……”

    姜武眼眶濕潤，笑著點頭。

    利荏挺直腰板向前走，時辰瞬間去到他身前，周遭的一切停止，包括利荏。

    甘蘇看著時辰抬手，在利荏臉上做了那個動作，日規(guī)，這次是遺忘吧。

    幾秒后，時辰回來，一切人和物又按照原來的軌跡繼續(xù)動著。

    時辰冷淡道：“有些東西，他就不必記得了。”

    甘蘇點頭：“嗯?！?/br>
    姜武望著利荏的背影，以及他手中的鳴刀，開口：“我一直沒想明白，鳴刀是怎么開刃的，直到你們提到守陽?！?/br>
    守陽，利荏的父親，也是利荏的道士師傅。

    姜武轉身看向時辰和甘蘇，“你們故意隱瞞了這件事。”

    甘蘇垂眸，鳴刀由長鳴劍重鑄之后，尚未開刃華靈便死了，利荏在須幽嶺承了十萬將士的夙愿，而這刀則承了不甘與怨恨。

    甘蘇看到，在利荏十歲生辰的那晚，利荏的父親看著熟睡的利荏，說自己要去找華靈了。

    為了洗凈鳴刀沾染上的恨怨，他以生命為鳴刀開刃，讓其重塑正氣。

    時辰清冷道：“他不需要知道，知道了，他只會更自責，更抗拒?！?/br>
    姜武搖頭：“時辰，我真的看不透你……”

    你究竟是為了日晷，還是利荏……

    姜武來到甘蘇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