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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自己的這半張臉,段鸮對此似乎并不在意。“那去松陽這趟是打算不走了?”“嗯,認(rèn)識的朋友幫著在松陽府暫時尋了個差事,所以就來了,以后走不走看心情,說不定過兩年就回老家了?!?/br>“原來如此,我就說松陽一個窮鄉(xiāng)僻壤的地方,有什么好來的?!?/br>車夫萬分理解地感嘆了一句。“你要去的衙門就在縣城東頭,縣令姓馬,上頭還有個知府大人,叫佳琿?!?/br>“……”“要說咱們這地方?jīng)]別的好,就是地頭還算太平,一年到頭也沒出過什么大事,你要是趕上帶娃娃四處逛逛吃個飯,不過,你這是來松陽做什么工的,怎么還要帶個這么大的箱子?”“您不如猜猜?”看馬車夫很健談,段鸮便這么和他聊了兩句。“賣字畫的?”“不是?!?/br>“額?熬四神湯的?”“我說我是來做死人的差,箱子里裝著給死人開膛破肚的東西和一堆白骨,您信嗎?”段鸮回答。可車夫卻一萬個表示搖頭不信。“不信,就你這樣的,怕是等見到尸體都要害怕的尿/褲/襠,還當(dāng)死人的差?!?/br>“……”“我聽我那旁親說,衙門里擺的那些死人一個個皮rou爛臭的連臉都認(rèn)不清了,一個個駭人的很,這天天見閻王的行當(dāng),常人才不會做,你說你見過死人我可都不太信?!?/br>馬車夫說的言之鑿鑿。見他不信,段鸮也就不多言了。這一路閑聊,老車夫到最后也沒信段鸮一開始嘴里說的那句來做死人差的話。到縣城前面一小段路,趕車的因為還有下趟生意要送,便將父子倆找了個地方放下了。段鸮和段元寶下車后謝過人家,這才大的背上那白布箱子,小的抱上那把紅紙傘就這么過城門往里走。因為松陽縣地方很小,前面就一個進(jìn)縣城的正門。大清早就在這大門口排隊挨個進(jìn)去的人也不多,還多是些早上去山上砍了些濕柴就提前下山的樵夫。只是這邊眾人正排著隊準(zhǔn)備進(jìn)城呢。突然就插著個隊伍,約有五六個蒙著面的漢子抬著個蓋得嚴(yán)嚴(yán)實實,卻有一股怪味的白布擔(dān)架,又急匆匆就從面前走過,引得一群人議論紛紛。“那是怎么了?布下好難聞的一股臭味。”“別是那石頭菩薩廟又有什么蹊蹺吧?話說這兩天怎么都沒見白家那個整天哭哭啼啼的五不女,是不是她在山上出什么事了?”“別管別管,咱們這些人還是少惹些事端為妙?!?/br>聽到這話,作為外鄉(xiāng)人一個的段鸮排在最后也沒吭聲。石頭菩薩廟,五不女——這兩個本地人口中的詞,令人有些覺得新鮮。因為那群人呵斥旁人讓開從他面前走過時,正背著箱子,手上還牽著兒子的段鸮的視線從那白布上一劃而過。見這五六個蒙面漢子多是衙門短打,官靴在腳。那白布雖蓋得嚴(yán)實,卻還是從底下雙腳靴子上泄露出一抹黑乎乎,沾著苔土地像是濕土般的印記。這黏在上面苔蘚和土塊印記,聞著至少該干了有三天了。顏色青黑,透露些許松軟的深褐色。那白布底下露出布鞋花紋雖平常,但是也不是平常販夫走卒能穿,至少該是個童生,或是是秀才才會裁這樣的衣料以便平常出門和人應(yīng)酬。“爹?!?/br>似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段元寶見段鸮不作聲,叫了一聲。“沒事,先進(jìn)城吧?!?/br>段鸮也將這小子嘴里的話壓了下去。偏偏那幫竊竊私語的本地樵夫壓低嗓子說了兩句就也不說了,只讓人覺得越發(fā)深思。也是這個功夫,另有兩個人扭著一個披麻戴孝的白衣女子就這么下山來。那梳著一條發(fā)辮,未簪花,素色孝服下只一身老綠布褂子的女子眼圈紅著。她腳上踩的是一雙沾滿了泥點子的絹花白布鞋。雙手發(fā)抖,似是因看到了什么所以又驚又怕,嚇得埋頭話都說不出來。她那玉色的指甲縫里帶著些半干的泥土。見她出現(xiàn),四周議論聲又起了,間或有些對著她的出身指指點點的話,搞得那被稱作五不女的女子一路被捂臉哭泣著當(dāng)眾帶走,更抬不起頭來。可這父子倆雖目睹了一切,卻一句話也沒說。相反兩個人還比人群中的一般人還要冷淡漠然,一聲不吭就當(dāng)做什么也沒看見似的在后頭眼看那幫人走了才過了關(guān)。等終于入城門,天光初亮。一大一小這才從人堆里走出來,又在這小縣城走了起來。街邊雜貨為主,絲綢鍛莊,糕餅鋪子不絕,一旁有條城中河,遠(yuǎn)處有搖櫓聲。因松陽上頭還有個松江府,松江府臨海,所以街頭便多水產(chǎn),曬干的蝦籽鲞魚被小販兜售。雖然他們身上未必有那么銀兩買,但這也讓段元寶這么個一天天沒見過外面的毛孩子終于有點好奇心起了。“爹,那是什么?”長這么大還是頭一次來這么遠(yuǎn)的地方,一路上都很少吭聲,見著街上來往的人才開口的段元寶小聲問。“那是陽春面,怎么,肚子餓了?”望著頭頂已經(jīng)停了的雨,又接過他手里的那把傘,記得他早上剛吃了塊包袱里的大餅的段鸮也這么回答。“沒有,就是問問,我從沒見過?!?/br>段元寶說道。“不急,等替嚴(yán)州府那老翁找到他說的那個棺材鋪送完東西,再找到衙門去送完物證報完道,就帶你去買紙買米,還可以買碗面吃?!?/br>段鸮回。“嗯,好,爹。”兩父子的對話到此為止。段元寶一板一眼說話的樣子活像個小大人,段鸮這個給人當(dāng)?shù)囊不景阉?dāng)做半個成人養(yǎng)著。這是段家父子相處的常態(tài)。不管閑事,不說閑話,算是很有父子默契了。旁人見了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