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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搖搖頭,離開了那座院子,走之前,他最后看了一眼院子里的樹。阿沐院子里的石榴樹,還有他院子里的桃樹,仍舊相依相偎,親密不分彼此。 他不由笑了笑。 如果有來世…… 他只希望,他的小姑娘能有一段真正幸福的人生,能始終為自己而活。 “阿沐,你現(xiàn)在又在何處?” 他站在千陽城的郊外,開啟陣法,走入陵寢。墓室不大,不過一具棺木、幾樣簡單的陪葬。 他望著她的棺木,在旁邊放下一束絢爛桃花,如同自言自語:“小姑娘,你轉(zhuǎn)世之時,會等我么?還是說,你已經(jīng)喝了忘川水,早已將我忘記……” 墓室中,響起了低低的咳嗽聲。他已經(jīng)站不穩(wěn),不得不扶著棺木,倚靠休息片刻,才隨意拭去唇邊血跡,又有點費力地推開蓋子,自己躺了進去。 “我很想你?!?/br> 他閉上眼,氣息漸漸微弱。 “……真的很想你?!?/br> 第三卷 天子令 第45章 中常侍的意思不是侍寢 事情為何會變成這樣? 裴沐躺在床上, 陷入了沉思。 窗外夜色沉沉,梧桐托著星空;雕花木窗濾下月色,接著是一段影子、一截暖融融的燈光。 犀牛望月銅燈在殿內(nèi)安靜照明, 火光穩(wěn)定,沒有飄出一絲煙霧。傳說上古時祭司們奢侈地用靈力照明, 現(xiàn)今即便是皇帝寢殿, 也只用普通燈火, 所幸工匠有足夠的技藝,令貴人們即便離開靈力, 也能生活舒適。 不錯, 現(xiàn)在,裴沐正是躺在皇帝的床上。由于當今天子又被稱為“祖龍”, 是以她身下的就是龍床了。 而她本人, 此刻身著暗綠深衣, 腰帶是人家特意找的云紋玉腰帶,華麗精致, 再配上額間明珠、發(fā)上鮮花, 再思及她本人俊美瀟灑、皎如日月,笑若春風含情、怒似冰雪射月…… 想來,她此刻真是活生生一個等待采摘的可憐美少年啊! 不錯, 美少年――裴沐雖是女子,多年來卻以男裝示人, 更是憑著男子的身份,取得了一番成就。 但而今,她卻陰差陽錯, 躺上了皇帝的龍床。她原本該早些發(fā)現(xiàn)不對,但將她獻上來的人歪主意特別多, 死活要搞什么情趣,所以拿冰絲帶將她眼睛蒙住。 要不是裴沐一到這里就把蒙眼布扯了下來,她多半還傻呵呵地等著人家來“臨幸”呢、 裴沐面無表情,合衣躺在床上,雙手安然搭在平坦的胸前,目光平平地盯著寢殿的天花板。 不多時,外頭珠簾晃動、腳步聲響起。有人踏著云履而來,在空曠的殿內(nèi)踩出回響。 隨著他的到來,方才還寂靜如無人的寢殿陡然有了響動,宮人們打簾的打簾、問安的問安、引路的引路。聽到這一系列訓練有素的聲音,才讓人恍然大悟“原來這里還有活人啊”。 “……聽說,那姓程的商人給朕獻上了美少年?” 一道冷淡低沉的聲音,淡若冰雪,卻不怒自威,令四周聲響一瞬熄滅。 殿內(nèi)鴉雀無聲。 “怎么,朕巡行天下,他程氏不思厘清自家欠稅,反倒來窺探龍床了?” 意味不明的一聲冷笑,頃刻間就引動“呼啦啦”一大片跪地聲。 他接著道:“去,通知本地郡尉,就說程氏豪商心懷不遜、妄圖派人行刺朕,叫郡尉帶兵過去,問問他程氏該當何罪!” 聲音不高,語氣冷淡,說出的內(nèi)容卻似寒風,叫人兩股戰(zhàn)戰(zhàn)。 旁人肅聲應是,再拜退下。 “至于這什么美少年,朕卻要看看……” 他大步走來,帶出“鏘啷”一聲,多半是拔劍了。 珠簾碰撞、床鈴響動,輕紅紗幔被一道寒光閃閃的劍光劈開。 皇帝的聲音戛然而止。 裴沐伸出手,把掉在她臉上的紗幔抓下來,扭頭看著來人,露出一個有點尷尬、有點討好,但更多還是鎮(zhèn)定淡然的笑容。 “見過陛下?!彼尚χf,“夜深了……您餓了沒,要用膳嗎?” 皇帝瞇起眼睛。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手中花紋精美、寒氣四溢的天子劍緩緩抬起,再緩緩擱在她的下巴尖。 裴沐保持微笑,一動不動望著他。 皇帝著實一副好相貌,五官挑不出一點瑕疵,線條精致又冷峻,眉眼都是略略向上飛揚的,如刀尖一點寒光,鼻梁較常人更高些,好似一把名劍中懸,更顯凌厲。 本就是冷淡至極的相貌,再加上他性格也冷淡又嚴峻,這么冷冰冰盯著人瞧時,十個人里九個人得嚇得打哆嗦。 而裴沐……大約就是那唯一沒什么反應的一個。 她頂著下巴上冰冷的寒光,誠懇認錯:“陛下,臣也不是故意被人送過來的?!?/br> “哦?”他就用這么一個高傲的、尾音上挑的字表達了懷疑。 裴沐繼續(xù)誠懇辯白:“臣原本追查著程氏,想抓出他們背后的人,就隱瞞身份、順水推舟,假裝答應為程氏邀寵獻媚,其實是想深入敵人后方……哪知道,就被送到陛下跟前來了?!?/br> “嗯?!彼袅颂裘迹曇糇兊糜悬c懶洋洋的,帶著一絲危險的笑意,“然后呢?裴卿身為朕的中常侍,日日隨侍朕的身邊,焉知不是故意來爬朕的床?” 裴沐心里翻了個白眼,知道這位陛下那多疑的毛病又犯了。 她嘆了口氣,破罐子破摔地說:“陛下莫要笑話臣了,臣真不是故意的。要問臣是否真想爬陛下的床……那臣可不早就爬上了嗎?!?/br> 皇帝仍是瞇眼將她瞧著,還微微轉(zhuǎn)動劍柄,讓清瑩的劍光映亮她如玉的面頰。 短暫的沉默后,他反手丟了劍,任那把被稱為稀世珍寶的天子劍“當啷”一下砸在地面。 而在劍身徹底停止彈動之前,皇帝已經(jīng)往床上隨意一躺,再將他的中常侍往跟前一攬,翻身就是一個深吻。 與皇帝陛下冷淡端肅的外表不同,他的吻熾熱又極富侵略性,每次都是一副不將她親得暈過去誓不罷休的氣勢。 裴沐心中不服,努力對抗。 而對抗的后果,就是被陛下掐著手腕、摁在床上,親個暈頭轉(zhuǎn)向,還要聽他似笑非笑問:“認不認錯?” 裴沐擺出街頭賣的死魚一般的神情,平平答道:“臣早就躺平任由陛下宰割了。” 正所謂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此言極是。這不,這位旁人眼中心思莫測、雷霆手腕的陛下,當即就笑出聲來。 “還是朕的中常侍會說話?!?/br> 說是笑,但他也只是眉眼稍微柔和了一些,像矯健的獵豹決定曬個太陽,暫時收起致命的尖牙利爪。 他招了招手,就有宮人躡行而來,悄無聲息為他除下鞋履、外衣,再重新掛上紗幔。他則打個呵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