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蟻by碎繩蟲姬

文案：

康熙曰：太監(jiān)最為下賤蟲蟻。

一個小乞丐，一個富家子，本是兩個世界的人，偏偏都被命運拽進了紫禁城，雙雙成為皇家的奴才。

悅來和泗水，在相依相偎的歲月里消減生命，各自走向不同的結(jié)局。

內(nèi)容標簽：宮廷侯爵布衣生活

搜索關(guān)鍵字：主角：方泗水，賈悅來┃配角：濟沐爾舒·秋黛┃其它：宮廷，奴才

第一章

順治十六年三月，湖州。

“金牌調(diào)來銀牌宣，景陽宮來了我老陳琳。二十載未曾把宮進，今日里宣召所為何情？莫不是國母她有音信，那時節(jié)我上金殿一本一本、本本就往上呈……”

念棠茶樓里正唱著一出。今天是湖絲巨賈方淮的包場，請的都是有錢有勢的大人物，為的是慶賀方家四少爺方泗水滿了十周歲。老來得子，自是特別寵愛。

臺上扮忠義宦官陳琳的角兒唱得感人肺腑，催人淚下，看客不禁連聲叫好。小壽星四少年忽然問道：“娘，這個人是老爺還是老太？”他的母親三姨太看戲正入迷，聽了他的問話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只道：“什么？”方泗水于是大聲問道：“看樣子是老爺，皇帝叫他亞父，可他又不長胡子，究竟是男是女？當(dāng)真奇怪！”

“哎呦！”此言一出，滿座忍俊。

方淮雖是個商人，卻也讀過幾年書，覺得兒子的問話不雅，便瞪了他一眼。一旁的三姨太識趣，忙對兒子說：“小孩子別多話，看戲！”

“嘿，那不就是太監(jiān)嗎？”笑聲漸止時，冷不防從角落里響起了一個童聲。眾人頗感刺耳，尋聲覓去，只見一個衣衫襤褸的小乞丐靠站在樓梯側(cè)面，手里還捏著幾個李子在啃。

方家總管丁洪最先反應(yīng)過來，連忙拉過茶樓掌柜，輕聲吩咐了幾句。立刻就有兩個男人走過去把那小乞丐架了出去。

“真是的，別這么小氣嘛！幾位爺，小的不過是肚子餓了……”小乞丐糾纏不休的聲音漸漸聽不見了，人們的注意力又被拉回到戲臺上。

過了一會兒，方泗水對三姨太輕聲道：“娘，我要解手?！薄芭?，叫丁叔陪你去?！便羲绿夷疽?，拉了丁洪就走。

走到茶樓后門不到的拐角處，丁洪和藹地說道：“四少爺，這就到了。您小心著點，老奴在外頭給您候著?！?/br>
“你不用候著，我已經(jīng)認識路了。一會兒我自己回來?！?/br>
“可是少爺，三奶奶吩咐了，讓我……”

“別羅嗦了，我都十歲了，連解個手都要讓人陪著不成？你還不去，我可要忍不住了?。　?/br>
面對方泗水的任性，丁洪只好騙他說行。誰料泗水剛轉(zhuǎn)過身，又回頭道：“要讓我出來時再看見你，我可就不樂意了。”

“唉，這小主子難伺候啊！”丁洪感嘆著走了出去。

泗水咧開嘴暗叫：“憋得慌！”于是快速地蹲進了茅廁。正在此時，頭頂上傳來一個聲音：“喲！方家小少爺瀨尿呢？”泗水一嚇，趕忙提了褲頭抬臉望去。原來是之前的小乞丐正趴在隔間板上朝他笑。

“咦？怎么是你？”泗水疑惑道，“你不是給攆出去了嗎？”

小乞丐嘿嘿一笑，一手撐著下巴道：“是給攆出去了，可小爺我又進來了?！?/br>
泗水感到好奇，正想再問，又覺小解難耐，慌忙道：“我要解手了，你先回避一下?！?/br>
“哈哈，不就是瀨個尿嗎？還要回避，你又不是妞兒，害什么臊啊！”

無論小乞丐如何嘲笑，泗水就是一個勁兒憋著。

“行了行了?！贝蟾庞X得無趣了吧，小乞丐終于跳下了隔板，“你真不像個爺們兒?！?/br>
泗水解完手，從里面出來，見小乞丐坐在階梯上發(fā)呆，就上前問道：“你是怎么進來的？”“秘密?！毙∑蜇せ卮鸬耐瑫r肚子里傳出了咕咕聲。泗水笑著問道：“你餓了？我去拿點吃的來，你等著?！睕]等回應(yīng)，他就奔了出去。

一會兒功夫，就見泗水拿了一袋糕餅回來了。

“這么快？”小乞丐問道。

“當(dāng)然了。我說要出恭，臨走時偷偷拿了一袋?！?/br>
“你這人還挺講義氣的。”小乞丐接過那個袋子說道。

泗水見他把袋子里的糕餅倒在一塊布中收了起來，問道：“你現(xiàn)在不吃嗎？”

“哦，這得留著慢慢吃，我們臭要飯的可不是天天都能填飽肚子的。至于這個漂亮的袋子嘛，說不定緊急時候還能換幾個錢?！?/br>
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泗水并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便轉(zhuǎn)而問道：“我叫方泗水，已經(jīng)十歲了，你呢？”小乞丐撓了撓后腦勺，說道：“我沒有名字，也不知道自己幾歲，不過別人都叫我趕明兒。”

“看你和我差不多大……怎么會沒有名字呢？趕明兒是什么意思？”

“沒爹媽就沒名字，這有什么奇怪？因為有人找我要賭債時，我總是回他們‘趕明兒一定還！’，所以就被人這么喊了?！?/br>
“這樣說來，你一定很可憐了？”

趕明兒一聽，扁著嘴想了想，笑道：“是?。∥艺娴暮芸蓱z呢！小少爺，你愿意給我一點錢嗎？”

泗水毫不猶豫地點點頭，說道：“你等著?！?/br>
就要走時，趕明兒叫道：“回來！急什么？陪我聊會兒天再走也不遲啊！”他暗想：“小爺正吃得高興，要是你小子不當(dāng)心引了人來，少不得麻煩。”于是泗水重新走過來坐下，趕明兒無意識地看著泗水的側(cè)臉，忽然注意到他耳垂后面有顆紅紅的東西，便道：“你耳朵后面有什么沾著了?！?/br>
泗水一摸耳后，釋然道：“你說這顆痣嗎？算命先生說了，這是短壽之象。意思就是，我活不長。娘說今天是好日子，所以給它涂上了胭脂避兇……”這么說著的泗水忽然笑了，“不過，算命先生也說了，要是我遇到命里的貴人，就可以逢兇化吉的?！?/br>
“那我來做這個貴人好了！”趕明兒半開玩笑道。

“真的？你會救我嗎？”

“哎？”沒想到對方會認真起來的小乞丐愣了一下，然后微微笑道，“這樣好了。如果以后我們還有機會再見，我就救你?！?/br>
“那就說定了！”

“還真是容易相信別人啊……”趕明兒想著，說道：“啊，你現(xiàn)在可以給我錢了吧？”

“哦，對哦?！?/br>
泗水跑到茶樓廳堂，望著滿座的賓客，心道：“上哪兒去弄錢呢？”他從來都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解個手還要人陪，何曾親自使過一個銅板兒？于是他徑直奔向丁洪，開口道：“丁叔，我要錢?！?/br>
“??？小少爺，你要錢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