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心疼mama的小地精啦!

    黃柔放她下地，甩了甩又酸又麻的胳膊，五歲的孩子，已經(jīng)很重很重啦，以后能抱她的機(jī)會越來越少了，真恨不能就讓她一直這么大，每天抱著睡，放在心窩頭疼愛。

    “mama，嬸嬸有小寶寶了喲。”幺妹忽然晃了晃mama袖子。

    黃柔順著她的手指，看見是個五十多歲也就比婆婆年輕一兩歲的女人，“是那個穿藍(lán)衣服的‘嬸嬸’嗎？”

    她想確認(rèn)一下，那可不是“嬸嬸”，應(yīng)該叫“奶奶”才對。

    幺妹點點頭。

    黃柔心里嘆口氣，這時代農(nóng)村人也沒啥避孕措施，反正懷上就生唄，能生幾個是幾個，國家還鼓勵呢!以至于農(nóng)村總會出現(xiàn)些高齡產(chǎn)婦，快四十歲還挺著個大肚子，，運氣不好的，可能身體里本來就帶著病，一尸兩命也聽過好幾起了。

    而像這么大年齡還懷孕的，她也是第一次見，不免多看幾眼。

    女人頭發(fā)半白，，，應(yīng)該是才懷上沒多久，可能連她自個兒都不知道……而最關(guān)鍵的，這女人居然站在大伯子崔建國斜后方，也是被勞教的對象之一!

    黃柔嘆口氣，孕婦被勞教，她也是第一次見。段書記走后，這大河口公社真是越來越不像話，跟著其他公社盡干糊涂事兒。

    可憐段老嘔心瀝血這么多年，真是人走茶涼，一朝回到解放前!老人家還記著她，走之前專門跟她打了聲招呼，說他要回北京了，直接調(diào)任國家農(nóng)業(yè)部，如果有什么話和東西，他可以幫忙帶給她爸媽。

    黃柔笑著婉拒，她的父親在十二橋監(jiān)獄，判的是無期徒刑，今生可能無緣再見。至于繼母和meimei，自從下鄉(xiāng)后，她再也沒了她們消息，但估計應(yīng)該過得不差，她就不去自討沒趣了。

    黃柔再次嘆口氣，等下一個“段書記”來，大河口可能就不是大河口了。

    很快，公社新書記、副書記，以及各生產(chǎn)大隊的書記隊長都到齊了，新書記是個瘦高個兒的長臉，沒表情的時候會讓人覺著“拉長個臉”，顯得特別嚴(yán)肅，臺下群眾都不怎么說話了。

    第一件事，肯定是書記帶頭，大聲朗讀，讀到熟悉的段落，全民齊背，聲音整齊而高亢，洋溢著一股堅定的力量。接下來，再以社論“論無產(chǎn)階級民主專政”為切入點，批判最近抬頭的資本主義傾向，這才引入到臺上的十八個勞教對象。

    每念到一個人的名字，他所在生產(chǎn)隊隊長或者書記就大聲報告他的“事跡”。一路聽下來，都是些賣雞蛋賣吃食或者耗子藥的小事兒，大規(guī)模大金額的倒是沒有。而那懷孕的女人，在黃柔看來可就有點冤了。

    其他人定性都是“投機(jī)倒把”“資本主義”“二流子”“村霸”，你猜她被定性成啥？

    母老虎!

    就因為她們家蓋房子的時候，因為地基太靠近鄰居家房子，最后房子蓋上瓦片后，瓦溝里的水滴落到隔壁院墻上，鄰居女人同她大吵一架，就被舉報了。

    舉報理由就是“母老虎”。

    而生產(chǎn)隊長和書記上門勸說的時候，就因為她連他們一起罵了，就被定性為“母老虎”，這才被送來勞教。

    雖然不知道她具體罵了些啥，可再怎么難聽無非就是農(nóng)村潑婦罵街那一套，臟話葷話加祖宗，誰不是這么罵的？至于就要勞教了？那全中國得遍地是老虎寸草不生了!

    估摸著，還是隊上湊不夠人頭，她正好又撞槍口上了。

    黃柔唏噓不已。

    幺妹卻聽得津津有味，在她小腦袋瓜里，這些就是一個個鮮活的，有趣的故事呀。尤其是聽到張秋蘭的爸爸念大伯的事跡時，她一面聽一面皺眉，總覺著好幾處與事實不符，但她也不出聲，奶奶已經(jīng)說過啦，現(xiàn)在她們家要做的就是“夾緊尾巴做人”，能低調(diào)盡量低調(diào)。

    而那有小寶寶的“嬸嬸”明顯不這么想，當(dāng)他們隊書記問她“服不服認(rèn)不認(rèn)”的時候，她還高昂著頭顱，“不服!”

    下頭群眾沸騰了，一溜兒問過來，她是唯一一個不服的，那嘴巴，比男人還硬!不得了啦!

    而且，看她那抬頭挺胸絕不認(rèn)輸?shù)募軇荩瑑窗桶偷谋砬?，這不就是一頭活脫脫的“母老虎”嗎？對著領(lǐng)導(dǎo)都這樣，那在家里得兇成啥樣？還不得螃蟹似的橫著走？她男人得多倒霉吶，在她眼里哪還有男人的尊嚴(yán)？

    在場的絕大多數(shù)是男人，站在男人的立場上是這么想。

    可也有不少女人，她們倒是覺著這女人態(tài)度沒啥大問題，就是嘴太犟，都這節(jié)骨眼兒了，服一下，認(rèn)一下又能怎么著？能少塊rou？

    黃柔再次唏噓，女人太倔，也太好強(qiáng)了。即使她的“罪行”并不嚴(yán)重，不至于要被勞教，可某些時候就是得學(xué)會“能屈能伸”，至少，暫時服個軟能少受苦。

    生產(chǎn)隊書記被她弄得下不了臺，小聲道:“高元珍你想清楚再說，這可不是開玩笑的，我再問一次你服不服？”

    高元珍“呸”一口唾沫，眾人眼見著那唾沫飛躍過崔建國的腦袋，準(zhǔn)確無誤的降落在書記臉上……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你!!”隊書記氣得臉紅脖子粗，這，這，太過分了這，當(dāng)著上千人的面這么作賤人，他，他……哎喲，被精準(zhǔn)打擊的老頭兒氣到說不出話來，只能看向新來的公社書記求救。

    以前，要段書記在的時候，絕對不會發(fā)生這樣的事，因為他老人家壓根就不搞這些!

    可新書記也是個年紀(jì)不大的，臨場經(jīng)驗和應(yīng)變能力遠(yuǎn)不如段書記，只僵在主席臺上，目瞪口呆。

    “我呸劉富貴，你個老不死的還問

    老娘服不服，老娘就是不服怎么著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給你那小情兒公報私仇呢，!”

    啥公報私仇假公濟(jì)私的大家不感興趣，明顯更有吸引力啊!有幾個閑漢哄笑著問:“啥事兒啊，我們怎么不知道，說來聽聽啊?！?/br>
    “母老虎快說來聽聽，讓咱鄉(xiāng)下人開開眼。”

    大部分男人還是克制的，雖然心里也蠢蠢欲動愿聞其詳，可面上還是不敢起哄的，畢竟這么多人，要臉。

    黃柔想捂幺妹耳朵已經(jīng)來不及了，這簡直是污染孩子啊!果然，下一秒，幺妹抬頭問她:“mama，什么叫小情兒？”估摸著知道不是好話，她也怕害羞，超小聲。

    黃柔面色一板，“那是罵人的話?！?/br>
    “哦，好叭……可嬸嬸沒罵人呀?！?/br>
    黃柔再次看向梗著脖子的高元珍，不知真假，但客觀來說，農(nóng)村男女偷偷摸摸有點啥的也不是沒有，偷人在封建社會是要浸豬籠的，可在現(xiàn)在……流氓罪都還沒正式寫入呢，只要不出人命，不涉及巨額財產(chǎn)糾紛，當(dāng)事人頂多受點輿論層面的道德譴責(zé)。

    可對沒道德的人，大眾是無法綁架他們的，譬如張愛國，周樹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