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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迢迢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2

分卷閱讀2

    候,祝宏習(xí)慣性地往沙河床上一瞥,就發(fā)現(xiàn)那人也不見了。再探頭往窗外一看,無星無月,真真是個殺人夜。

祝宏有點怯,腦子里第一反應(yīng)就是司機(jī)那句不太平,和沙河手上的報紙頭條。

他思來想去,既怕著對方真是個殺神,卻又不知為什么有點兒不放心,隱約還怕那人偏不是殺神,半夜莽撞出門會碰上什么。如此這般心理斗爭了許久,再加上膀胱的壓力,祝宏最后還是哆哆嗦嗦地摸了出去。

沙河不在廁所。

祝宏也不知是更怕了還是更擔(dān)心了,回房間的路上刻意彎了又彎拐了又拐,終于在招待所后頭的工地看到了沙河。

沙河盤腿坐在地上,面前是那個黑黢黢的匣子,路燈昏昏暗暗地照著,看不清神色,只知道他在說話。

祝宏就聽清了一兩句。

沙河說,大爹啊,你明兒就回家了,高興不?

祝宏聽明白了自己這是打擾人家扶靈了,想起之前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頓時尷尬起來,連忙想退步走開,卻一不小心踩到了工地的鋼筋,險些絆個跟頭。

沙河聞聲,警惕地看過來,祝宏只能上前兩步,訕訕地笑:啊,是我。

沙河不說話。

祝宏硬著頭皮寒暄:想家呢?

沙河終于開口了。

他瞧著那個匣子,說:這就是我家。

他說,這是他大爹的骨灰。

沙河有五個爹,都是云南戰(zhàn)場的國民軍,被部隊落下了,就在當(dāng)?shù)刈∠隆1宦湎碌?,多少是有些殘疾了,缺胳臂少腿的,沒人肯嫁?;畹剿氖鲱^,三爹進(jìn)山里打鳥,就撿到了他。

五個大老爺們兒一合計,多辛苦些,還是把他拉扯大了。撿到他的三爹是沙河人,就給他起名叫沙河。

上半年,最后的大爹也去了。風(fēng)濕,常年臥病,活活疼死的。

人依舊是叫鎮(zhèn)子上收去燒了,骨灰里翻出來一片子彈殼殼。

匣子里住了五個爹,又一一照著他們的意愿給散了。二爹在他老家的港口入了海水,三爹葬在曾經(jīng)是自己祖墳的荒地,四爹就在保山,種了一棵他最喜歡的三角梅,五爹睡在他旁邊,是一株小葉榕。

還剩大爹。大爹的親人,如今在深圳。

祝宏不知該講什么。

他瞧著沙河垂著眼的側(cè)臉,覺得這人是真的很傷心,也很絕望,不然怎么會對他一個陌生人講這些。

最后祝宏把原打算帶給二舅的自家釀的酒抱了出來。

沙河喝酒的時候也是沉默的,祝宏倒是聒噪,大著舌頭拍胸口講自己如何如何有人脈,到了地就可著勁兒幫沙河找人。

沙河不說話,側(cè)著頭朝他笑笑。

祝宏不知怎的就醉上臉了。

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跟沙河講,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可是祝宏并不知道事情有沒有好起來。

深圳客運站太擁擠,他沒抓住沙河的手,一回頭,就再也找不到了。



祝宏按圖索驥到了二舅的工地,首先看見的是熱火朝天的景象,而二舅帶著個安全盔大聲呼喝,在春末夏初的天氣里揮汗如雨,見到祝宏來,先把人打包塞給了開貨車的師傅學(xué)車,成了再去進(jìn)貨。

在大太陽底下僅僅干了一天,祝宏就開始慶幸沙河沒跟來了。

牛皮都要吹破了。

祝宏機(jī)靈油滑,一個多月就干得有聲有色,跟一群年紀(jì)是他兩倍的師傅稱兄道弟的,連他親二舅都笑話他沒規(guī)矩。祝宏也不介意,笑得沒心沒肺沒臉沒皮,嗨,他就是個俗人,不論這些。

只是俗人也有些放不下的事情。

譬如說,晚上在鼾聲如雷的四人間里失眠的時候,想起來的一頓酒、一個人。

祝宏其實看得挺開的。人與人之間為啥講究個緣分呢?無非是人這玩意兒太薄情,無緣多見面,不論有多投機(jī),終究是會忘的。

死人如此,舊人如此。

更何況,祝宏其實有些懷疑沙河會不會覺得跟自己投機(jī)。

但事實是,他與沙河之間的緣分,比他以為的,要更深一點。

這天下班,祝宏提溜著一袋子鹵煮往回走,經(jīng)過深南路的時候,看見了一大群人圍在一起,不知在瞧些什么。

祝宏也是個愛看熱鬧的,仗著自己個兒高,踮起腳往人堆里一瞧,就瞧見了里頭的局面。

是兩撥人劍拔弩張地準(zhǔn)備干架,一撥人多勢眾,另一撥只有一個人。

祝宏心頭一跳。

那單獨一個人的,怎么看怎么覺得熟悉。

祝宏急匆匆撥開人群往里擠,嘴里不住道著歉,終于擠到了人群最前面,定睛一瞧,果然就是沙河。

沙河懷里還是抱著那個黑匣子,直挺挺地一個人站著,表情平靜。他對面是十來個氣勢洶洶年紀(jì)不一的男人,穿著都挺隨便,一看就是剛從家里出來的。

電光火石之間,祝宏根本來不及想沙河是為什么犯了眾怒,只憑著本能地對沙河的信任,腦子一轉(zhuǎn),立刻左手插袋掏了個遙控板偽裝大哥大,邊嚷嚷這么多打一個算什么本事,邊作勢要報警。

對面帶頭的是個中年人,聽他說的這一句兩句本來還想反駁,瞧見他報警了,卻也知道不好,手一揮就帶著人散開了。旁觀的瞧著沒趣兒,也散了一些,祝宏立刻拖著沙河的手撒丫子狂奔。

這回捉得死死的,一點都不放松。

眼見著跑出了一個街區(qū)還沒人追,祝宏才停了下來。松開手的時候,掌心全是冷汗。

他回頭去瞧沙河,這人只是怔怔地看著自己,似乎還沒回神。

祝宏不知怎地,看著他就覺得安心許多,低頭一看,鹵煮的塑料袋也不知什么時候給扔了,便摸摸肚子,向沙河笑著道:“吃飯去?”

沙河點了點頭。

祝宏于是帶著人去了大排檔,點好了串兒和啤酒,把杯子啪嘰往沙河面前一拍:“說吧,咋了?”

沙河就說了。

沙河說,那家人不要他大爹。

他大爹是唯一一個有子嗣的,可人家不認(rèn)他大爹,人家恨。

生恩不如養(yǎng)恩重。他大爹撒了種就上前線了,大爹的老婆懷著孕一個人過活,難產(chǎn),剛生了兒就死了。兒子給接產(chǎn)的婆子家抱了去,輾轉(zhuǎn)到了一戶窮苦無子的人家里,長到如今比沙河大一輪,自個兒已經(jīng)成了家,聽見沙河說是他親爹的骨灰就掄著棍子把人往外趕。

沙河第二次上門的時候,人家連他大爹的骨灰盒子都給摔了。兩邊于是起了沖突。

沙河喝得有些醉,垂著眼說:大爹很想他老婆兒子,日日都念叨著他家兒該多大了??墒撬夭蝗?。先時是為了照顧瘸腿的二爹和肺癆的四爹,后時要照看我。

沙河問祝宏:你說,是不是我拖累大爹了?

祝宏沒說話,又給沙河滿上了一杯。

沙河一口灌了下去,埋著頭伏在自己手臂